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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天外孤烟
「好啊,就比这个!」小玄大喜,对他来说,这种比赛真是美妙之极快活之极。
「不许胡闹!大敌当前,还敢喝酒!」一旁的崔采婷轻喝。
方少麟笑道:「禀师伯,弟子已经禁酒多日,今见城中的准备基本完妥,方敢稍微松懈……」
「你可以喝,小玄不许!」崔采婷绷着脸道。
方少麟朝她躬身一揖,接道:「师伯师叔入城多日,弟子却还未好好招待,心中着实难安,今日可得设个筵席略表敬意!」
崔采婷面色稍缓,和声道:「不用了。」
飞萝微笑道:「少麟,你师伯与我都是不喜欢热闹的,你就不必费心了,况且今次妖魔势大,你为一城之主,不容有丝毫懈怠。」
方少麟又是深深一揖,道:「师叔言之极是,既然如此,只好容弟子日后再补了。」
美事成空,小玄大为失望,面上却不敢丝毫流露,瞥见对面的水若朝自己偷偷做鬼脸,心情方好了些许。
这时忽见一名军官从远处急奔过来,满面皆汗神色狼狈,朝方少麟叩首拜道:「禀报大人,属下奉命暂封北门以迎圣使,不想却有一个无臂怪人硬要闯入,守城军士上前阻拦,却纷纷给他用异术制住,许多人动弹不得了。」
「无臂怪人?」方少麟微微一怔,旁边的崔采婷与飞萝竟亦动容。
方少麟道:「你们可有问他姓名?」
那名军官应:「他不肯说,只是自称什么……什么孤烟岛散人,更……更且口中无礼,竟敢直呼大人名讳,还要大人去见他!」
「孤烟岛散人!」方少麟面露喜讶之色,朝崔采婷与飞萝望了一眼,道:「敢情是六师伯来了?」
飞萝沉吟道:「这般自称……且又如此脾气,定是你六师伯没错。」
「原来是易寻烟六师伯!」小玄一阵兴奋,他虽然从未见过这位号为「天外孤烟」的六师伯,但早就闻其乃是玄教的护教尊者,修为高绝,一身玄异真气已臻化境,据传曾经诛伏过地界七七四十九洞妖王,名震大荒。
方少麟朝那名军官挥手道:「快去请来,千万不可得罪……不不,还是我去迎接好了!」言罢朝两位师长一揖,便即疾步离去,孟统领同几名军官紧跟其后,随之下山。
飞萝望望崔采婷,迟疑道:「师姐,你……见不见他?」
「不见!」崔采婷冷冷道。
飞萝似欲再说什么,却见崔采婷掠了小玄一眼,竟道:「不但我不见,我门下弟子谁也不许去见,如有违者,定然逐出门墙不赦!」
旁边的雪涵、李梦棠、程水若、夏小婉与小玄无不错愕。
飞萝似有若无地轻叹一声,笑道:「好吧,师姐自便,我可是无论无何要去见他的。」说完,便转身朝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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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去,小玄悄悄拉住水若,小声道:「等我。」
水若急忙甩开他的手,望望四周,见别人已经行远,方才松了口气,瞪了男儿一眼,低声警告:「有人在时,你可别动手动脚的!」
小玄哪吃这套,张臂扑去,将她一把搂入怀中,笑嘻嘻道:「这下没人了,快让我亲亲。」
水若俏脸生晕,做状欲推,可是被他蛮横一抱,娇躯便软了,樱唇登时陷落,眨眼间给吻得天昏地暗。
直至快喘不过气来时,两人方才分开。
「想要闷死人么!」水若娇嗔。
小玄笑道:「太想你了啊。」
「想我?」
「是啊,很想很想。」
「那我昨儿头晕了一整天,你怎么不来瞧我?」水若生气道。
「你头晕?哎,摘霞怎么不告诉我!快让我瞧瞧……」小玄紧张道,忙用手摸探女孩的粉额:「啊,定是那玉红果子惹的,晓得吗?那天你吃的可是令人一醉三百年的的玉红果子哩!你统共吃了几颗?」
「别转移话题,你答我话先!」水若缩额退后。
小玄摸摸头,道:「昨儿?昨儿我在后山给师叔打下手呢,用宝瓶竹赶造开山神弩的箭矢呀,一忙起来就忘记去看你了,该死该死!」
「你陪了她整整一天?山上有这么多工匠用得着你么!」水若似更生气。
小玄道:「我想从她那里偷学两手嘛,你也知的,师叔的机关术和造器术精湛无比,机会难得啊。」
「机会难得?哼,好一个机会难得!」水若想起飞萝的姿容体态,忍不住又哼一下,脱口道:「一副妖精模样!」
「什么……什么妖精?」小玄怔了怔,这才觉察到女孩的醋意,心中一惊,猛然想起那夜跟飞萝在亭子里的旖旎情景,登时面红耳赤起来。
「给我说中了是么?」水若盯着他道。
「你……你胡说什么?」小玄更感心虚,但想此刻万万慌张不得,于是强作委屈气愤状。
水若转望它处,悠悠道:「我说有人心里有鬼哟,要不怎么会觉得机会难得?要不怎么一有机会就去跟人家粘做一处?」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可是我们师叔啊,况且我只是想跟她学点机关术呀!
难道你不知机关术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么!」小玄大声道,死撑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水若凝目瞧他,面色稍缓,哼道:「既然你对机关术这么着迷,那乾脆改投到她门下去算了!」
「嘘!」小玄忙起指竖在唇前,鬼鬼祟祟道:「这种玩笑千万别开,万一传到师父那里可就完了。」
「大不了把你踢出门墙去!」水若吊着美目斜乜着他道。
「踢出门墙?」小玄打了个寒战,望着远方喃喃道:「要是师父哪天真的不要我了,哪我可怎么活呐……」
水若「噗哧」一笑:「喂喂!你可是大男人一个了,怎么却跟个小姑娘似的……」
小玄瞧瞧她,突然夸张地叫道:「对啊!自从那夜起,我可就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了!」
「那夜……」水若微微一怔,疑惑问道:「哪夜?」
小玄目光邪邪地盯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暧昧不明的微笑。
水若蓦地醒悟,不禁满面飞红,羞极中用拳捶他。
小玄挺胸领受,反将玉人抱得更紧,贼贼笑道:「好水儿,这会没人,且又鸟语花香阳光灿烂,你就让我变是更像个男子汉好不好?」
听见「阳光灿烂」四字,女孩羞得越发厉害,娇叱道:「死猪头!」尖尖十指倏张,缠绕着数丝令人生寒的细小蓝芒叉击在他臂上。
小玄猝不及防,陡觉冰寒刺骨,惨叫一声松开了臂。
水若趁机脱出,蝶儿般飞出丈外。
小玄一脸痛苦之色,捂臂闷哼:「冰……冰锥术!你……你好狠心,竟舍得下这么重的毒手!」
「谁叫你啊,活该!」水若笑嘻嘻道,见他摇摇晃晃地似要扑来,吓得急忙朝后跃退,飞似地逃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小玄颓然坐下,运了好一会真气,方才将刺骨的寒意完全驱净,望着山下怅怔想道:「她是害羞还是又在恼我了?前两日那么好,怎么现在又这样了……」
想及此处,不禁一阵销魂,突然大声叹道:「唉,女人呀女人……你怎么这般难懂?」
他呆坐山头胡思乱想,忽地想起崔采婷地警告来,心中好生迷惑:「六师伯乃是同门中人,师父为什么不但自己不见?且还不许我们去见?这个好没道理啊……」
小玄越想越是糊涂,越想越觉奇怪,再想起那六师伯曾经诛伏地界四十九洞妖王的传说,心中大痒,思忖道:「我偷偷地溜去,隔远远瞧那六师伯一眼就走,如此又有何妨?」
想至此处,不觉精神一振,当即立起,快步朝山下奔去。
三世忠靖侯府傍山而建,从半山腰的翠华庐下去,经过几座半隐林中的亭子高台,房屋便渐渐多了起来,待到山脚,园子楼房更是一个接一个。
小玄一路东张西望,心中茫然,忖道:「姓方这小子的家如此之大,如何晓得他把六师伯请到哪里去了?」
他转了大半天,仍无丁点头绪,忽见前边篱笆内有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子和一个戴着美猴王面具的孩童,赶忙上前,笑眯眯地恭声道:「老奶奶,您在逗孙儿玩呐?」
那婆子颤巍巍地转过头来,道:「小伙子,你是谁呀?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小玄见她用手拢着耳朵倾头过来,似是耳朵不好,于是大声道:「我是这几天才来的客人,住在山上的。」
那婆子点点头,道:「那一定是小侯爷的贵客喽,只有贵客才能住在山上的。」
小玄趁机问:「您知道小侯爷住哪儿吗?我有急事找他。」
那婆子摇摇头道:「不晓得哩,虽然都住这府第里,可是小侯爷住的地方我们闲杂人是不能随便去的。」
小玄心中着急,只好又问:「那……您知不知道大概在哪里呢?」
那婆子朝北一指,道:「就在那边哩,有绿瓦墙围着的,我儿子便知道,他时常都进去的。」
小玄忙问:「您老的儿子是哪位呀?」
那婆子有些得意道:「我儿子么,就是专责打理小侯爷后院花木的那个,叫做阿猪。」
「他在哪里?」小玄心中一喜。
「他今儿一大早就进去伺候了,听说有什么大人物要来。」那婆子答道。
小玄大为失望,突听脚步声响,似有多人快步行来,他转头望去,只见小径拐角过来一队卫士,个个手持长戟衣甲鲜明,为首一名军官高声喊道:「圣使就到了,闲杂人等快快回避!」
婆子唬了一跳,愣在那里。
那军官望向这边,显然是认识婆子,压低声道:「李奶奶,您快带孙子进屋里去吧,莫要惊扰了圣使。」
婆子慌得拉了孙子往屋子就走。
那军官指住小玄,厉声喝道:「你哪里的?也给我快走!」
小玄懒得惹事,追上婆子扶住,小声道:「奶奶,借我进去避避可好?」
婆子点头道:「快进去快进去,天呐,原来是圣使要来哟……」
那军官率队正要过去,突地面色大变,大步奔到小童的身边,一把扯下他脸上的美猴王面具,三两下扯个粉碎。
小童懵然一呆,旋即放声大哭。
婆子又惊又怒,指着那军官的鼻子破口大骂:「死二虎!你这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你忘了你小时候我如何疼你的么?你爹入土那年我又是怎样帮你们家的?怎么今儿却来吓唬我孙子!」
那军官满面皆汗,道:「好彩好彩!幸好给我瞧见了,否则大祸临头哩!」
婆子呆了一呆,小玄也满头雾水。
那军官道:「李奶奶,您忘了今上最忌有人戴面具么?怎么还拿面具给小孩子玩!今日圣使过来,万一瞧见您孙子戴面具,还不平白惹出个满门抄斩的大祸来!」
婆子张口结舌,然即猛拍了下额,叫道:「嗳哟!我真是老糊涂啦,该死该死,谢谢二虎子!」说着便要跪下给那军官磕头。
那军官赶忙扶住,道:「快快进屋去吧。」言罢便率队急行离去,一路依旧高声呼喝示人回避。
小玄随着婆孙俩进到屋中,把门关上,讶问道:「怎么回事?今上不许有人戴面具么?」
「你不晓得么?」那婆子奇怪道。
「奶奶,我一直住在深山里的,外边的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哩。」小玄道。
婆子道:「原来如此,那老身就告诉你吧。听我儿子说,今上自幼便喜欢戴面具,登极后更是迷上了一张古怪面具,日夜不除,因此恼忌别人也戴面具,几年前便下旨禁止任何人造面具、戴面具,违者满门抄斩哩!」
「这么霸道?自己喜欢戴面具就不许别人戴,可恶!」小玄怒道。
婆子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庆幸道:「今儿幸亏遇着了二虎子,不然给圣使瞧见,那可就完了!」
小玄愤愤又骂:「荒唐!荒唐!」
婆子压低声音道:「今上的荒唐事多了去哩,传说他身上时常藏着利钩、剪刀、锥子、小锯这些凶器……」
小玄呆了一下,问:「贵为天子,身上带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婆子道:「用来取乐呀,一旦兴起,他便要用这些恶物来伤人取乐,拒者处死。」
「竟有这样的事?」小玄只觉难以置信。
「还有更离奇的呐……」婆子面现恐惧之色。
「还有?」小玄面色铁青。
婆子微颤道:「老身还听闻,这……这厮曾在宴上发狂,竟然当着几个大臣的面,把在旁服侍的妃子活活撕碎下酒吃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喃喃道:「这……这不是恶魔么?」
婆子面露痛恨之色,咬牙切齿道:「对,这厮就是个恶魔!魔鬼!老早就这样传哩,只恨老天爷怎么糊涂了,竟然降下个恶魔来做天子!」
小玄忽然想起黎山老母说过的话,不禁气得浑身皆抖,暗忖道:「今次入京,定要瞧瞧这荒唐暴君到底是人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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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挨了好一会,见外边没有动静,方辞了婆子从屋里出来,脑子里想着先前听到的话,一路神不守舍,突见前面闪了数闪,雪亮如电,举目望去,原来已到了一片林木之前,心中好生奇怪:「眼下大晴天的,哪里来的闪电?」
他快步过去,钻入林中,猛听有人喝道:「再接这招!」其音娇腻,正是飞萝之声,旋闻闷雷滚滚,绵密响起。
小玄一惊,心忖:「莫非师叔碰见敌人了?我快去帮她!」当即气贯臂上宝鞭,脚下奔得更疾,倏见一条人影飞掠空中,裳飘带舞姿若天仙,不是飞萝是谁。
「小心!」飞萝又喝,指捏印法,双臂交叉抡动,幻着重重叠叠影子,数只电光缭绕的光球从她手际飞出,或急或缓或直或弧,袭向地面一人。
「怎么叫敌人小心?」小玄一怔,转脸瞧去,赫见对面那人两边长袖俱垂,竟是无臂,只于原地静静伫立,纹丝不动。
眨眼之间,光球先后飞至,谁知一近那人身旁,突如水泡破裂,光电闪耀中,强大的法能四下震炸,发出声声沉闷爆响。
小玄蓦感劲风贯来,整个人给一股巨力猛推了出去,撞树方止,心中既骇又喜:「这人功力惊人,且又双臂俱无,定是「天外孤烟」六师伯啦!师叔在跟他切磋功法哩……」
飞萝飘浮空中,手势倏尔变换,旋闻霹雳炸响,道道碗口粗的垂直闪电凭空现出,长了眼般齐击那人头顶,岂料一近其身,又见光芒乱绽尽数破碎,根本无法触及易寻烟分毫。
小玄见状,心中益发佩服:「据传六师伯乃是炼气大家,若论真气,可排入我教三名之内,今日一见,果非虚传哩……手脚未动,便将飞萝师叔的攻击完全化解掉哩!」
易寻烟忽道:「下来吧,不闹了。」
飞萝粉靥微晕,在空中娇叫道:「师兄莫要小瞧人,再接我一招!」话音方落,手势又变,突地狂风大作,刮得底下树木东倒西歪,随着她的手势变急,风中倏地热力四散,原本无形无色的风赫然变成了桔红色,仿若火龙狂舞,在林中咆哮厉吼,声势极是骇人。
小玄张大了嘴巴,心中生凛:「原以为飞萝师叔只是机关阵法厉害,想不到武技竟也这等惊人!」
底下的易寻烟一直面无表情,这时嘴角微勾,道:「嗯,风火龙旋罩,这招有点像样了。」
飞萝面露得色,咬咬朱唇,两手时分时叠交叉抡舞,于林中狂奔盘旋的火龙蓦地向心收拢,夹着呼啸朝易寻烟当头罩落,周遭给波及到的树木枝叶立时燃烧焦枯,转瞬成灰。
易寻烟终于动了,两肩微抖,空垂的双袖倏然舞跃,旋见如烟白气从中溢出,与空中旋落的窒人火罩一接,顿时爆出大蓬焰光,四散的法能似热浪般波波荡开,远至五、六丈外的枝叶竟燃烧了起来。
小玄浑身炙烫大汗淋漓,凝目望去,见火罩似给什么卡住,在半空疾旋个不住,却始终无法落下,疾吐的焰火显得异样散乱。
空中的飞萝满面通红,抡舞的双手渐渐缓下,粉额现出了点点细汗,模样似是十分吃力。
而于火罩下时没时现的易寻烟却是神态悠闲,两条空袖挥舞自如浑若无物。
小玄愈瞧愈讶:「师叔这招如此厉害,却也奈何不了六师伯……」
飞萝双手越舞越慢,到后来便似陷入泥淖般寸步难移,火罩焰光乱摇乱晃,渐渐失去了原先的形状,威势大不如前。
易寻烟微微一笑,道:「小飞萝,你就莫勉强了。」说着一袖忽甩,直指空中。
飞萝顿似给什么击中,娇躯一晃,便从半空摇摇坠落,已是强弩之末的火罩即时土崩瓦解。
风停火逝,焦枯四飘,小玄记起崔采婷的警告,赶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之后。
飞萝四飘飘落地,但见鬓乱腮晕,模样颇为狼狈,她咬了咬朱唇,娇哝道:「哎,苦苦修习了这么几年,却仍拿师兄没丁点法子!」
易寻烟莞尔,道:「小飞萝,你还是这么顽皮,明明钻研的是御甲术与机关术,却偏要以武技来同我过招,不过,你的小四象诀的确有了长足的进境,不简单哩。」
小玄朝他望去,见其须浓似墨目蕴精芒,虽然貌似四旬,然却风神秀异,举手投足一派宗师气象,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这下更觉奇怪:「师父为啥不肯见他?」
飞萝轻拨微乱的云鬓,叹道:「我便是将御甲术机关术全都搬出来,也依然奈何不了师兄的……对啦,师兄怎么会突然到泽阳来呢?莫非是听到了邪秽祸乱大泽的消息,特地赶来相助的?」
易寻烟竟摇了下头,道:「飞萝,你晓得的,这些年我不理睬尘世琐事的。」
小玄微一错愕,心道:「妖秽祸乱大泽,血洗望泽城后,连日来又频频袭掠村镇,至今已残害苍生无数,此乃天大的事情,怎么可以说是「琐事」?」
「那你?」飞萝一脸不解。
「半月前,有人趁我不在之时摸上了孤烟岛,破解掉岛上的禁制,偷猎了一对犀渠兽,盗去了它们的脑髓……」易寻烟轻描淡写道。
「啊!」飞萝讶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到师兄的岛上偷盗!」
易寻烟道:「盗猎之人试图抹去痕迹,但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我一路循迹追踪,跟到了距此百余里的巨竹谷,却发现他们刚刚离去,其中有一路似往泽阳方向过来,因此我又追到了这里。」
小玄听到此处,不禁大吃一惊,立时想起数日前在巨竹谷遇见绮姬时的情形来:「五姐姐同那些神秘人合力捕猎七焰灵鸾,取的也是脑髓,怎会这般凑巧?
难道……」思及此处,几乎不敢往下再想。
「师兄,盗猎者大概是些什么人?」飞萝问。
易寻烟道:「从这一路留下的气息判断,这帮盗猎者似属精怪之类,且个个修为非浅。」
小玄猛然想起绮姬是只蝎子精,不由越听越惊。
「犀渠兽的脑髓功用极少,不知他们盗取去做什么?」飞萝蹙眉沉吟,待要再言,却听易寻烟道:「少麟说,你九师姐也在这里?」
「嗯。」飞萝应,黑漆漆的美眸溜望过去,似欲从他脸上瞧出什么东西来。
「她仍……不肯见我么?」易寻烟道,声音微闻沙哑。
飞萝点点头,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下。
易寻烟稍仰起首,目遥远处半晌无语。
飞萝小心翼翼道:「师兄,都已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心里边还放不……」
小玄听得云里雾里,心里浮起一种奇异感觉:「飞萝师叔为何这样说?他与师父……」
就在此刻,易寻烟突然扬起一袖,甩向小玄藏匿之处,沉喝道:「出来!」
小玄骤感身子一紧,整个人竟然不由自主地给提了起来,尚未明白,已给一股巨力从树后扯了出去。
第三回卿卿我我
小玄突然遭袭,离火诀即给自行引动,真气急速提起,刹那流贯周身,于巨力当中奋力挣扎。
易寻烟见他竟能在空中翻滚挣拒,不由微微一怔,似乎有点意外,袖子旋处真气蓬发,加强了力道的控制。
这时,旁边的飞萝已经瞧清了小玄,赶忙叫道:「等等!」
小玄只觉控制自己的力道剧增,立感胸闷气滞浑身难受,电光石火间手捏法诀,骤见百十朵焰火凭空幻出,鸟儿般顺着牵扯的巨力疾飞向易寻烟,威势煞是吓人,正是千山火鸟咒。
「离火诀?」易寻烟轻咦一声,然却不闪不避,仍旋长袖扯拿小玄,待到朵朵焰火掠至,方将另外一边袖子挥起,登将焰火扫得乾乾净净。
小玄见吓唬不了对方,心念急转,待再施法,但人已给卷扯到易寻烟的跟前,见其甩袖挥向自己胸口,不由脸全白了。
飞萝深知这位师兄的修为,心忖小玄若给扫着,必是非死即残,急叫道:「师兄不可!他是……」不及话毕,便已并指点出,直掠易寻烟甩向小玄的长袖。
易寻烟微微一笑,双袖挥甩,洒然应对。
飞萝猛觉腕际一紧,身子登时酸软了半边,而小玄已给长袖拂中,却是一沾即退,周身力气骤然全失,软软跪倒在易寻烟的跟前。
「不错不错,这孩子功力虽然尚浅,反应却是颇快。」易寻烟望着小玄微笑道。
飞萝心头一松,拍拍胸口笑道:「师兄好坏,吓我一跳。」
易寻烟收回双袖,朝小玄道:「你是采婷门下?」
小玄只觉压力尽去,力气立时恢复,赶忙朝易寻烟磕头拜道:「弟子崔小玄,叩见六师伯!」
「崔……小玄?」易寻烟似微一怔,道:「起来吧。」
小玄立起,欢笑道:「六师伯果真厉害,弟子仰慕已久,今日终得一见。」
飞萝笑道:「你这调皮鬼,竟敢躲在一旁偷瞧,幸好你易师伯认出了你的功法。」
这时,易寻烟已瞧清了小玄的容颜,神情微微一愕,道:「你也姓崔?」
小玄应道:「是,弟子乃是孤儿,师父见怜,便赐我随她姓崔。」
「孤儿……」易寻烟凝视着他,眉头不觉渐渐皱起,又道:「你叫小玄?」
数语间神情竟已冷淡了许多。
「是啊,弟子是叫小玄。」小玄觉察,心中一阵莫明惶惑。
易寻烟朝他上下打量,之前的和蔼笑容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疑惑且严厉的神情。
小玄给他瞧得浑不自在,委实不明身上有哪不妥。
飞萝瞧瞧小玄又望望易寻烟,问道:「师兄,怎么了?」
易寻烟却朝小玄摆了下手,冷冷道:「你先去吧,我同你师叔还有话说。」
小玄如释重负,赶忙叩首离去。
易寻烟遥望着他远去,突道:「我听闻采婷门下收的都是女弟子,怎么却有一个男的?」
飞萝道:「我也不大清楚,这孩子我也是今次上逍遥峰才见着的,不过他的根骨好像不错。」
「岂止不错,且是奇异之极。」易寻烟沉吟道。
飞萝笑吟吟道:「那日三师姐见了这孩子,也说他将来大有出息呢。」
「你觉得……」易寻烟道:「他像不像一个人?」
「像……像谁?」飞萝心中一跳。
易寻烟转面望她,目中精芒灼灼。
飞萝猛然记起自己第一次瞧见小玄时的诧讶来,心脏倏地莫明剧跳。
「那眉目,那眼神……」易寻烟森然道。
飞萝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好一会方道:「不……不可能的!」
「不可能?」易寻烟一声冷笑:「先天太玄至今下落不明,总让我觉得那只妖狐并未灰飞烟灭,至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没有血脉遗下,而采婷却突然多了这样一个徒儿……」
飞萝呆了一呆,突尔失态地摆了摆头,似欲令自己信服般叫了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知道他……他……不会的!」
易寻烟凝目盯视着她,半晌不语。
飞萝倏尔娇靥涨赤,畏惧似地退了一步。
易寻烟轻叹一声,转望向小玄离去的方向,隔了许久方才开口,声音中夹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但愿,这孩子同那妖狐没有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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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逃似地奔出林子,心中万分郁闷,见着师伯的兴奋早已荡然无存。
「哼,这六师伯修为虽高,但性情却是古怪得很,难怪师父不肯见他!」小玄边走边想,百思不解。
「猪头,原来你在这里!」有人忽叫。
叫他猪头的还有哪个,小玄心情立时好了起来,一抬头果就瞧见了水若,正兴冲冲地朝这边奔来。
小玄急迎上去,心中好生欢喜得意,笑嘻嘻道:「一分开便想我了是不是?
终究还是想我了是不是?」张臂抱去,却给女孩一闪躲开。
「别臭美!谁想你啦,人家是要给你瞧一样东西。」水若道。
「什么东西?」小玄问。
「这个!」水若抬起一臂,扬了扬握在手里的东西。
小玄瞧去,见她手里握着一把鳞鞘短兵,高兴道:「师父又给你新的兵器了?是啥宝贝?」
「不是师父。」水若应,一手握柄一手持鞘,朝两边轻轻一拉,骤时光芒闪耀,寒意袭人。
「哗,好炫的刀!」小玄讶然赞道,眼睛顿给光芒刺得眯了起来。
水若洋洋得意道:「它叫辟邪冰焰刃,据传是用北海冰精与炎洲浣焰石打造的,已有无数邪魔伏诛其下。」
小玄眼睛渐渐适应光亮,见那宝刃近护手处镶着一蓝一赤两颗奇石,石中隐有光华流荡变幻,心知乃是非凡之物,矫舌问道:「上边这两颗石头又是啥宝贝?」
「这两颗宝石么,一个是冰精之髓,一个是浣焰石髓,皆经炼器名师炼化过的,能各蓄一个瞬发的水、火遁法术哩,我已在上面加持了一个冰爆术,你快帮我再加一个什么好用的火行术上去。」水若叽叽呱呱道,俏脸兴奋得异样迷人。
小玄啧啧称奇,又问:「这把宝刃不是师父给的?」
水若点点头道:「适才在山上分手,我走没多远便碰见了贺公子,他说这次去巨谷竹没能帮我弄到兵器,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就硬要将这把家传的宝刃送给我。」
小玄一听,立时沉了脸,冷冷道:「呵,他还真够大方的,传家之宝也舍得拿来送人!」
「是啊,其实他人挺好的,就你老是瞧不惯人家。」水若美滋滋瞧着手里的宝刃道。
小玄醋劲顿发,冷笑道:「得了这把神兵,如今你可高兴啦。」
水若道:「我才不好意思要勒,只是盛情难却,这才暂且收下,我跟贺公子说好了,只玩赏几天就要还给他的。」
小玄听她不要,心里舒服了点,哼哼道:「还什么还,要了就要呗,那家伙既然舍得,咱就别跟他客气!」
水若道:「什么话啊,这可是人家的传家之宝,咱们岂能随便收下。」
小玄听她也随自己称「咱们」,心里一阵高兴,得意思道:「那姓贺的家伙大献殷勤,却也不见得能打动我的宝贝水儿。」
水若忽似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小玄道:「对了,上次你勒索人家的那辆车子,打算什么时候还回去?」
「不还!」小玄立应,道:「为啥要还?鹿蜀车是那家伙为了报答我这救命恩人,心甘情愿送给我的!」
「心甘情愿才怪,分明是你趁人之危敲诈勒索!」水若盯着他道:「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到底什么时候把那车子还给人家?」
「不还!」小玄斩钉截铁,别首他处。
「当真不还?」水若轻轻地又问一句。
声音虽轻,反令小玄一阵心虚,施施然转回脸来,见玉人面笼寒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中暗慌,但想那鹿蜀车何等神异,着实不愿把到口的肥肉就此吐出,当下堆出一副笑脸,柔声道:「好水儿,不如这样,日后我也寻一样稀罕东西送那姓贺的,算是补偿下他……」
话没说完,便见水若转身就走。
小玄急忙追去,飞手捉住她的手腕,叫道:「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嘛,我们再商量商量!」
水若用力甩手,绷着俏脸道:「这件事没得商量!」
小玄只是紧紧握住,心念急转道:「那……那得叫那姓贺的拿样宝物来换!」
「你放手!」水若涨红了脸儿,使劲抽手。
「好吧!」几经天人交战,小玄终于投降,闷哼道:「还他就还他!」
水若静了下来,盯着他问:「说话算数?」
小玄青着脸点点头,一阵心如刀割。
水若面色迅速回暖,慢慢靠近前去,歪着螓首仔细睨他。
小玄只觉浑身乏力,没好气地望着她。
水若「咭」地一笑,柔荑轻轻捂上他的胸口,嫣然道:「这里疼死了是么?」
「别把我瞧得这么小气好不好?区区一辆车子,我又会岂放在心上。」小玄强挤笑容,应得异样洒脱堂皇。
失宝已成定局,这会可不能连风度都丢了。
水若如何瞧不破他,柔声道:「别心疼,你喜欢宝物还怕没有么?我娘的宝物可多着呢……」
小玄想起她娘亲号为「百宝娘娘」,乃三岛十洲无人不识的炼器大师,自是异宝无数,脱口哼道:「就因为你家里的宝物多,所以才不稀罕那辆鹿蜀车哩。」
「猪脑啊你!」水若娇嗔起来。
小玄立省失言,好生后悔。
水若咬唇盯着他,眸中一片朦胧,低低声道:「傻瓜,只要你……对我好好的,这次入京见到我娘,到时我便帮你跟她讨多多的宝物。」说到此处,粉颊已是晕如霞蔚。
小玄怦怦心跳,情不自禁拥抱住她,心中的患得患失一扫而空,低笑道:「你不是不肯带我去见你娘亲的么?」
水若一怔,奇道:「我几时不肯了?」
小玄悻悻道:「上次你说你娘岂是那么容易见的,还骂我什么脑哩!」
水若这才记了起来,噗哧笑道:「谁叫你啊,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乱说。」
原来是欲盖弥彰啊!小玄也笑,注目瞧她。
水若见他笑得古怪,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有啊。」小玄否认。
「有!」女孩给他笑得心儿发虚。
「没有,真的没有。」
水若不依不饶道:「一定有,笑得这么坏!」
「我高兴啊。」
「高兴什么?」
「高兴有人要带我去见丈母娘了。」小玄笑嘻嘻道。
「你……你敢来笑人!臭猪头!不让你去见我娘了!」水若大羞,抡起粉拳砸他。
小玄任之捶擂,反将她抱得愈紧愈实,微喘道:「水儿,我好想你……」
「想就想呗,谁要睬你!」水若面烧耳烫地应,娇喘着横睨男儿,触着他那炽热如焰的目光,心中乍然酥悸,不觉情怀盈荡,眯了秀目微仰樱唇,似在期待着什么。
孰知却听见……
「我们到后山去好不好?」小玄低低声道,呼吸如炙如焰,喷吐玉人颈侧。
水若错愕,立时在他怀里挣扎起来,羞慌交集地大嗔:「你这人!怎就老想着那……那个!」
正在纠缠,忽听脚步声响,水若同小玄转头望去,见数名武将装束的军官正沿径快步行来,两人赶忙分开,脸上皆红了起来。
几名军官却似个个面带忧色,只掠一眼,便经他们身边匆匆过去。
「来得真是时候!」小玄咕哝道,方要去拉水若,谁知前边又过来两名军官,也是行色匆匆忧心忡忡。
水若奇怪道:「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勒,怎么突然进来这么多军官?」
小玄道:「能有什么事,圣使不是到了么,他们定是来陪侍的。」
水若摇头道:「可他们为什么个个都似心事重重的?再说,圣使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着的?」
「管他们呢!」这种事情小玄才懒得理睬,见他们远去,便再上前纠缠玉人。
「还闹!」水若瞪了他一眼,小声道:「适才差点又给你害死了!」
小玄想极了她,为求欢好,口中甜言蜜语花言巧语如水流出。
水若只是坚决不允,最后哄道:「赶了几天,那些守神符全都抄好了,你若乖乖的,人家今儿便陪你一整天。」
小玄无可奈何,只好暂时妥协,肚子里边却在悄打小算盘:「一整天可长着哩,只要能在一起,未必没有机会。」
两人初尝情爱滋味,这日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真个蜜里调油一般。
待到晚上,小玄又邀水若出外散步,边走边说这里好那儿美,心怀鬼胎的只把女孩往僻静处带。
四周越来越静,小玄心猿意马,正打算再诱玉人,谁知水若突似想起了什么,抚掌欢道:「对了,带你去瞧一样东西!」说完便牵住他的手朝前奔去。
「瞧什么?」小玄问,见她拉着自己奔向林木深处,只道机会来了,心中暗暗窃喜。
「两只宝贝。」水若应。
「两只宝贝?什么宝贝?」小玄一头雾水。
「我们的宝贝。」水若兴奋道,玉似的脸庞飞起一抹淡淡晕红。
小玄听得心头一荡,待要再问,忽给水若拉住,小声道:「到了,就在这。」
「这里有什么?」小玄东张西望,四周一片漆黑,除了树密草高,并没发见什么稀罕东西。
水若放开他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居然拽起裙角曲膝跪下,然后用手拨开草丛,刹那光华映耀,异彩缤纷,在漆黑的林中显得格外炫丽。
「快来啊。」水若朝目瞪口呆的小玄招手。
小玄奔了过去,探头一瞧,见她跟前的草丛里竟卧着两只通体青碧的椭圆物事,体型颇巨,奇的是内里隐有华彩流荡,并置于数道焰光蒸腾的法符之上。
「这两粒东西,不是……不是就那七焰灵鸾的蛋么?」小玄大讶道。
「没错,就是那两只蛋儿。」水若笑盈盈道。
小玄摸不着头道:「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带它们来的呀。」水若望着他道:「你忘记了么?我们说好要想办法帮它们孵出来的!那天你丢下我自己溜去玩,我醒来后把它们装进囊里才下太碧的。」
小玄拍头道:「原来如此,我都忘了。」
「哼!没心没肺!」水若瞪了他一眼。
「它们下边怎么有符啊?宫格这等奇怪,我怎么从未见过?」小玄盯着两粒巨蛋下面的符。
「好像你见过多少符似的!」水若刺了他一句,接道:「这几道符叫做「春暖花开」,可孵百鸟之蛋,我做的。」
「你做的?你会做这样的符?」小玄张大了嘴巴。
「当然是我做的!」水若一脸得意,直到小玄的下巴快掉下来方道:「是二师姐教的啦!我把这两只蛋带回来后,一直不知该如何才能将它们孵出来,后来想起二师姐最是博学多闻,便去向她请教人工孵蛋之法,于是她教我做了这几道春暖花开符。」
小玄闻所未闻,将信将疑道:「这春暖花开符真的能孵蛋?」
「你敢怀疑二师姐的本事?」水若生气道。
「没有啦,只是着实叫人难以置信。」
「你仔细瞧瞧,这两只蛋跟我们在巨巢里看见时有什么不一样?」
小玄凝目瞧去,咦了声道:「它们的壳里好像有些光芒透出来哩,而且是几种颜色在交替变幻!在巨竹谷时它们并没有发光呀……」
「没错,说明它们正在日益成熟,正在渐渐成长成它们父母的模样,我相信,等到它们孵化出来时,定然也是周身燃着光焰的七彩灵鸾!」水若兴奋道。
小玄心中信了许多,欢喜道:「要是真的把这两只蛋儿孵了出来,那我们便有了两头小灵鸾哩。」
水若柔情满面道:「它们的爹娘已经全都不在了,到时就由我们来好好养它们疼它们……」
「嗯,我们就是它们的爸爸妈妈……」小玄趁机大占女孩的便宜,充满感情道:「为它们遮风挡雨,喂它们美乳甘露,含辛茹苦了许许多多年后,终有一日将它们养育成傲视雕鹏的七焰神鸾,然后……」
小玄停了一停,深情地凝视着女孩。
水若亦柔情万缕地望他,轻声问:「然后什么?」。
「然后,我们每人骑上一头结伴去看名山大川遨游天地,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小玄目遥天际抑扬吟哦。
月亮正缓缓地从云后移出,光华朦胧若梦。
水若给他描绘的美景完全迷住,双手相握结于心口,晕着水眸痴痴道:「唔……真好,真盼着这一天能快快到来呢!」
「现在……」小玄含情脉脉地微笑道:「就让我们预先庆祝一下好吗?」
「好啊!怎么庆祝?」女孩欢悦且爽快地应。
「水儿……」小玄喉中浑浊地呻吟一声,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然后……
第四回天若不仁
然后,就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片刻之后,便见小玄灰头土脸的跟着水若从林子里边出来。
只听女孩冷冷道:「再警告你一遍,倘若下次还敢乱来,休怪本小姐出手比今趟还重!」
小玄仿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粘着落叶的俊脸此刻异样狼狈。
「我要回去了!」水若道。
「这么早就回去?说好要陪我一整天的!」小玄赶忙拉住。
水若着恼道:「本来是要陪你的,可你老是……老是赖皮!」
「再不胡闹了。」小玄保证。
「好好的感觉,一下子就让你给破坏了!」女孩瞪着他嗔,脸蛋晕晕粉粉。
「都怪我都怪我。」小玄挟着她攀手抱臂地哄,心中却想,那样子不是更亲密吗?
「咦,那边是谁?」水若忽然住步,手指前边。
「好像是……是小婉哩!」小玄也瞧见了前边的窈窕身影。
两人快步过去,正立于一块大石上的小婉听见声响,转首望来,见是他们,
怔了怔道:「你们在这呀。」
小玄同水若面上悄烧,一齐跃上大石。水若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却见小婉面带忧色,指着山下道:「你们瞧下边,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玄和水若朝山下望去,见侯府中心处灯火通明,与往时有所不同,小玄哂道:「没啥吧,定是那小子在大摆宴席为圣使接风哩。」
小婉摇了摇头,道:「你们不晓得,少麟中午迎见了圣使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再没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小玄诧道。
小婉仍望山下,似有点不自然道:「本来少麟约我今天去瞧十一师叔留给他的那套八荒十异符的,谁知我午后过去,却听说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下令谁都不见……」
小玄瞪眼道:「好啊,这小子竟跟我们摆起架子来啦!」
小婉道:「不是的,八九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只在那里待了一会,就见许多军官陆续赶来,也皆给拒之门外,而且个个面色难看。」
小玄同水若相视一眼,俱想起白天碰见的那些军官来,似乎也都是面带忧色。
「莫非……莫非圣使带来的消息不妙?是援军无法及时赶到?还是……朝廷根本就没有派出援军?」水若凝眉道。
小玄同小婉一听,立时紧张起来。
「不会吧……要不我们告诉师父去?」小婉道。
「不不,这么晚了,且莫惊动师父,我们先下去瞧瞧怎么回事再说。」小玄道。
二姝皆觉有理,于是三人快步下山。小婉带路,把小玄同水若带到侯府中心处的一座大园子前,远远便见灯火高悬明如白昼,大门前聚着三三两两的军官,个个面色凝重,气氛煞是古怪。
三人走近前去,突见一名军官径往大门闯去,口中呼喝道:「放我进去!再这么等下去可就出大乱子啦!」
小玄望去,只见那人身材魁梧,满腮胡须,腰际悬着一把粗铁鞭,正是上次要动手来擒自己的那个姓古的军官。
把守门前的数名卫士即时上前拦住,为首一名叫道:「古将军稍安勿躁,大人已有严令,今日谁都不见!」
那古将军奋力推拨,却始终冲不过去,忽然转朝旁侧有一名军官叫道:「孟统领,你也晓得眼下的形势如何,快命这帮混蛋滚开!」
只见那孟统领苦笑了一下,道:「你进去也没用,下午季老将军不是硬闯进去了,结果又如何?」
古将军怒挥了一下臂膀,大声道:「老季劝不动大人,便让我进去试试!」
「莫再闹了!就你这性子,只怕一进去便给大人下令砍了!」孟统领绷起脸喝道。
「砍便砍么!再这么耗下去,早晚也是个死!」古将军道,猛地转回身子,朝门前众军官大呼道:「大家都听我说,魔秽大军日益猖獗,今早又有一个村庄给血洗了,情状惨不忍睹,泽阳城已是危在旦夕,而我们大人竟然下令全城撒防,如今搞得人心浮动满城恐慌,大人却不闻不问闭门喝酒,这算哪门子事?」
小玄等三人听得一愣。
「不许胡说!」孟统领怒容满面地暴喝,「啪」地一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这可是老季说的,他说他下午进去时亲眼瞧见的,大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早已灌得烂醉如泥了!」那古将军毫无畏色地应。
众军官一阵骚动,纷纷交头接耳。
「这是怎么回事?布防花了多少精力才完成的,怎就突然要我们撤下来呢?」
「那些破山神弩好不容易才运上城头,如今却又一辆辆搬下来,这不是折腾人吗!」
「圣使已于今午入城,莫非是援军到了?」
「岂有此理,便是援军到了,为何尚未接防,便要我们全都撤下来,万一这时候妖秽突袭怎么办?」
「不敢想不敢想!老天保佑,今晚千万别出什么事呐……」
那孟统领见场面纷乱,蓦地大怒,指着古将军沉喝道:「来人,将这危言耸听的家伙拿下,待由大人亲自发落!」
此话方出,即有数名士兵一涌而上擒拿住那古将军,缴去了其腰畔的粗铁鞭。
古将军并不抵抗,只仍高声呼喊:「大家快快想办法唤醒大人呐!否则魔军趁此来袭,泽阳必定血流成河!」
小玄越听越气,铁青着脸道:「如此危急关头,竟然下令全城撒防,敢情那小子疯了?」
「其中必有什么原故。」小婉面上忧色愈重。
水若点点头道:「我觉得少麟不会是这么糊涂的人,最好能当面问他一下。」
「好!我们这就找他去,瞧瞧这小子是不是着魔了!」小玄道。
小婉小声道:「正门是铁定进不去了,我们另寻别处进去。」
三人悄悄离开正门,沿着围墙行出老远,终于找到一个僻静之处,遂齐施飞行术纵入园中。
园中的房屋极多,小玄同水若正在发愁,却听小婉道:「跟我来,我知道书房在哪。」
「你怎么知道?」小玄微微一怔。
小婉掠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前几日来过,少麟邀我去那里看他收藏的法符。」
小玄心头一震,突地心中酸溜,懊恼忖道:「那小子好生卑鄙,知道小婉喜欢法符,便以此来哄她哩!」
书房临水结轩,正面是一个小小荷塘,两边掩着碧绿芭蕉,于月下显得异样清幽静谧。
「那边有守卫。」水若盯着某处小声道。
「别惊动他们,我们从窗口进去。」小婉道。
书房南面的窗子开着,从里边透出几许淡弱灯光。三人略施小术,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书房。
一入屋中,即闻浓浓的酒味扑鼻袭来,三人蹙眉四顾,只见西厢贴壁列着两座紫榆书架,北边立一个十景文玩橱,室心只一张香楠书案,一把花梨雕椅,墙上垂挂着数幅大家字画名公题咏,最夺人目的却是隔轩的一面八折屏风,其上堆青叠绿,绘的赫然是一幅山河社稷图,顿于雅致中透逸出某种非凡的大气来。
然而,屋中此刻却是酒坛遍处,东倒西歪津洒浆流,在东厢的临水轩有人伏趴几上,手里犹松松垮垮地勾着一把空了的酒壶。
三人立时认出了那人是谁,小玄气恼道:「这小子果然喝得烂醉如泥!」三步做两步过去,将其一把拎起,怒喝道:「臭小子!大敌当前,你却花天酒地起来了!」
方少麟挣扎了一下,瞪着醉眼叱道:「滚出去,谁敢阻我!」
「小王八蛋!意敢对我呼呼喝喝!」小玄大怒,抡拳便揍。
「不可!」小婉叫道,急奔过去抱住他的拳头。
水若也赶紧上前阻拦,朝小玄嗔道:「先问清楚再说呀。」
「他这副熊样还问个啥?」小玄气乎乎道。
「我来!」水若转过身去,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师姐架势,盯着摇摇摆摆的方少麟喝:「喂!魔秽大军随时便至,你不督饬军务严防死守,却跑来这里喝酒,且还下令全城撤防,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你们!」方少麟面露喜色,竟然猛地推开水若,一把揪住小玄道:「来得好!来得正好!我们再来比试比试,这回瞧瞧谁的酒量厉害!」
「比你个头!我瞧你无药可救了!」小玄竖眉痛骂。
「不敢是么?我倒瞧错了人……」方少麟打了个哈哈,眼中尽是与挑衅与轻蔑。
「我不敢?」小玄大怒,目掠四周,猛地从案上拎起一坛酒来。
「好好好!有种!」方少麟竖了下大拇指,倏地俯身从地上抱起另一坛酒,嚷嚷道:「谁先倒下就算输。」
水若气结,朝小玄喝道:「你猪呀!瞧不出他在激你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陪他疯!」小婉也斥小玄,抢身拦入两个男儿中间,绷着脸道:「不喝,谁都不许喝了!」
小玄心中一凛,突然发现这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小师姐生起气来竟是如此厉害。
谁知还有更强的。
「滚开!」只闻方少麟一声暴喝,恶声恶气地嚷道:「男人喝酒的时候,女人统统滚开!」
「是我啊!」小婉睁了大眼睛,心里说不尽的委屈。
「你?你也一样!」方少麟喷吐着袭人的酒气厉喝:「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给我走开!」
小婉满面诧讶地望着方少麟,整个人僵在他跟前。
小玄愈怒,捧起酒坛子灌下了一大口,朝方少麟喊道:「来来来!先倒下的是狗熊!」
小婉眼圈蓦地一红,转身便走。
方少麟突似惊醒,急探出臂一把捉住女孩的手腕。
「拽我做什么!」小婉冰着脸道。
方少麟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放手。」小婉轻声道。
方少麟凝目望着她,便似痴了一般。
小婉猛地甩腕。
「对不起。」方少麟突道。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小婉也停止了挣拒。
小玄目似喷火,狠狠地盯着方小麟那只依旧紧扣女孩纤腕的手。
好一会后,小婉方咬着唇儿轻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少麟喉节动了动,极困难般吐出四字:「泽阳完了。」
旁边三人面面相觑,水若蛾眉紧蹙道:「朝廷没有派来援军是么?」
方少麟放开小婉的手腕,仰首屋顶,累极似地长叹一声。
「那也不见得泽阳就守不住,你这里不是还有万余名虎头军么?他们的战斗力非同一般,如今有了守神符,更得师叔赶造出来的破山神弩相助,未必无法与魔军周旋。」小婉道,神情冷静且坚毅。
「还有许多赶来相助的各路能人异士及荡魔堡的三百名伏魔手。」水若补充道。
方少麟苦笑着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缓缓道:「不是的,我们非但没有援军,就连虎头军也都没了,圣使已传今上的旨意,要我将泽阳城的虎头军全部交出,并限两日内调离大泽。」
旁边三人目瞪口呆。
小玄惊怒交集道:「什么!今上不但不派一兵一卒增援,反而要调走所有虎头军?」
方少麟形容憔悴,连点头也懒了。
「有没搞错?泽阳城危在旦夕,这昏君却来个釜底抽薪,敢情他脑子进水了?」小玄又急又气,口不择言起来。
「莫非今上不清楚这里的状况,因此才在这要紧关头下旨调兵?」小婉沉吟道。
方少麟摇头道:「我确定,我已在奏报中将大泽发生的一切写得清清楚楚了。」
水若凝眉道:「真奇怪,这部虎头军不是长驻大泽的吗?怎么早不调,晚不调,偏偏就在这要命的时候调?」
「圣旨说,朝廷将于近日围剿云州南宫阳的叛军,中州兵力不足,所以要调泽阳的虎头军赶去补充增援。」方少麟道。
「糊涂啊糊涂!为了围剿叛军,便可以丢下泽阳不顾了?那南宫什么的叛军不过是人,而威胁泽阳的却是噬人邪魔,孰轻孰重孰急孰缓还分不出么!」小玄愤怒道:「早就听闻这少轩辕昏庸荒唐,果然半点不假!」
方少麟倏捧酒坛猛灌起来。
小玄满怀郁愤,也拎起酒坛痛饮。
「你们别喝呀,这时候快快想办法才是。」水若道。
「便是虎头军在,尚且未必抵挡得住魔军,如今全部调走,叫我拿什么来守泽阳!」方少麟边说边灌,越说越激动,洒出的酒水淋湿了大片衣襟。
小玄突道:「你乃大泽令,是这里最大的官儿,只要你不点头,虎头军未必调得动!」
方少麟哈哈一笑,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道:「你是……想要我抗旨么?」
小玄大声道:「抗旨就抗旨!为了这泽阳城,为了黎民百姓,你抗旨一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水若立时斥道:「你胡说什么呀?尽出馊主意!」
小玄只盯着方少麟,一副「瞧你有没种」的模样。
方少麟又是一笑,只是笑得有气无力,轻描谈写道:「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哈哈,大概满门抄斩而已。」
小玄张口结舌,道:「这……这么严重?」
水若瞪了他一眼,道:「那你以为啊!抗拒圣旨可是说笑的么!况且是违抗这种调兵之旨,简直就是等同造反哩,满门抄斩还算轻了,九成九是要诛联九族的!」
小玄傻在那里,好一会才怔怔道:「那就这样了?那就眼睁睁地瞧着泽阳城尽由魔军血洗劫掠?」
无人能答,四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出那日从望泽城上空飞过之时,在入梦神剑上望见可怖一幕,个个不寒而慄。
小玄面如白纸,猛地仰脖灌酒。
方少麟也灌,且灌得更急,突给酒水呛得面红耳赤。
小婉忙为他轻拍背心,安慰道:「你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话虽如此,但心中却半点主意都无。
「碰」的一声大响,方少麟把酒坛子重重地砸放案上,躬身垂首道:「还有什么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我为大泽之令,竟然……保不住保不住……」说到后来声已成哽。
余者无语。
「我家三代为侯,世袭大泽,想不到……泽阳今日却丧于我手,泽阳的……」方少麟倏昂起首,俊傲的面庞上赫已挂满了泪水:「数万性命竟丧我手!」
旁边三人心中震悸,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如斯男儿,是怎样的伤与痛,方能令之落泪?
小玄感观大改,心中暗思:「虽然这小子一直对小婉垂涎三尺心存不轨,但却有那悲天悯人的胸怀,倒也不是太可恶哩……」
「少麟,这可怪不得你哟,都是那糊涂昏君害人!」小婉想方设法开解安慰。
方少麟深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们明儿就走吧,跟城里的虎头军一起离开泽阳,再迟便走不得了。」
小婉听出弦外之音,望着他问:「哪你呢?」
「我留在这。」方少麟神色如常道。
小婉声音微颤道:「你要……要留下来?」
「我乃大泽之令,泽阳之主,自是城在人在,城亡人……」方少麟缓缓道。
小玄蓦地热血上涌,大声道:「我也不走!」
「你不走?」方少麟转首看他。
「上次胜负未分,叫我怎甘心就此离去!」小玄道。
方少麟凝目望他,渐渐的眼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微笑道:「一旦留下,便可能永远走不了哩,你不怕么?」
「走不了就不走!你方少麟不怕留下,我崔小玄又岂有胆怯之理!没有虎头军,照样将那些妖魔邪秽杀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小玄难得如此豪言壮语,周身热血如沸。
「好!杀他个屁滚尿流!」方少麟推手拍出,与小玄交击了一掌,大声道:「这屋中之酒全是十余年的极品佳酿,我俩今晚不醉不归!」
「好极了,正合我意!」小玄喝应。
两人抱捧起酒坛一齐放怀海饮,异样之淋漓痛快。
水若同小婉似给镇住,竟没再阻拦他俩喝酒,只是默默地立在旁边,不知何时,目中俱已潮润。
过不一会,两个男儿酒坛均空,方少麟以袖拭停唇,对小玄哼哼道:「你坐着不许动,我去取酒。」说着支案立起,谁知才跨一步,便跌了个踉跄,旁边双姝赶忙扶住。
方少麟咧嘴一笑,倏地昂首小婉耳下,低低声道:「走不动了,帮我去找找酒好么?」
小婉咬着唇儿瞧他,终于点了下头,很快就在屋里找到两坛子酒,走回两个男儿回跟前,柔声道:「喝完这些,你们就不再喝了好吗?」
方少麟瞧瞧她,眼中不觉温柔盈溢。
小婉正凝目望他。
方少麟终于笑笑道:「遵命。」
小婉转首小玄,道:「你呢?」
小玄此刻已醉,见小师姐凝目盯着自己,黑漆漆的眸子里如央如盼,竟是从未见过的神情,蓦地心酥魄动,脱口应道:「你说怎样便怎样。」
小婉嘴角微微一勾,将臂弯里的两坛子酒分递两人。
方少麟同小玄各接一坛,又再大口对饮,这回边喝边嚷口不择言,竟然骂起当今天子来。
「我瞧这王八蛋就是那商纣王!还好意思自号什么少轩辕呢。」小玄破口大骂。
「定是那暴君转世投胎的,荒淫无道愚蠢透顶!」方少麟接口。
「唉,老天爷怎么糊涂了?今次竟然降下个这么个蠢物来做天子!」小玄长叹。
方少麟拍案道:「的确糊涂!糊涂绝顶!这老糊涂又岂只今次糊涂!先有夏桀商纣,再有楚灵隋炀,如今又弄来这个糊涂昏君!」
「枉自为天!枉自为天呀!」小玄激愤道,因为先前喝得太急,倏地胃中翻涌,一阵难受。
旁边的水若见他好像要吐,却在拚命强忍,心头一疼,悄悄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很难受是吗?要不……别喝了吧?」
小玄微微一笑,晃着眼道:「放心,没事。」转头见小婉也在瞧自己,眼中满是担心关切,心中万分舒坦,大放豪言道:「你们全都放心,我……我崔小圣再喝十坛都没事!」
小婉将脸别开。
「唉,老天爷啊老天爷,为何你竟如此无情?」方少麟满怀抑郁,想起泽阳毁灭在即,想起城中无辜的数万条性命,不禁悲从中来伤痛欲绝,目中又是一阵朦胧模糊。
旁边三人睨见,个个黯然难过,心头齐生无力之感。
「什么老天爷!这家伙好像就是存心要让世人受苦的,我操他祖宗无数代!」小玄愈骂愈愤,酒劲上涌,脱口嚷道:「反了反了!不如反了!这等不仁,莫道天子,便是老天爷,咱也反了他!」
方少麟蓦地僵住。
谁也不知,小玄的气恼之言便如一记惊雷在他心中霹雳炸响,且余音滚滚,久久不息。
「怎么不喝了?喝酒喝酒!」小玄正在兴头上,老大不满他的表现。
这时,水若同小婉也觉察到了方少麟的异样,皆诧讶地瞧着他。
方少麟犹自不动,呆若木鸡。
小玄瞧瞧两位师姐,疑惑道:「敢情这小子中魇了?眼睛怎么直勾勾的?」
水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唤道:「喂,你没事吧?」
小婉也担忧地瞧着他道:「少麟,你是不是想吐?」
但方少麟仿若未闻,只捧着酒坛呆呆地望着悄已发白的窗子,整个人彷佛化成了一尊石像。
小玄眉头大皱,凑到他跟前倏地乍喝:「捣什么鬼!喝不下去了是么?那你认输!」
方少麟如梦初醒,神情却是无比的沉静坚毅,他放下酒坛,缓缓立起扯直衣衫,忽朝小玄一揖至地,朗声道:「受教了!」
小玄一头雾水,心中嘀咕这小子是不是当真着魔了。
「今宵的酒到此为止,点化之恩,少麟改日再谢!」方少麟字字清晰,衣襟虽给酒浆淋透,但面上已再无一丝酩酊之色。
跟前三人目瞪口呆。
方少麟的目光从三人当中穿过,凝视着屏风上的那幅山河社稷图,缓缓道:「天若不仁,咱就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