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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逐出师门
「不可能!小玄怎么会是妖狐……妖狐之后?」水若大声叫道。
「待我将他带回凤凰崖,是或不是,到时自会水落石出。」易寻烟盯着小玄森然道。
崔采婷似打了个寒战,手腕一送,入梦的剑尖抵着了易寻烟颈侧的肌肤。
易寻烟面色不改,叹声道:「婷儿,因为妖狐,你已给教尊罚守逍遥峰十余载,时至今日方允下山,难道心里仍然丝毫不悔么?」
逍遥峰众徒及方少麟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无不万分诧讶。
「再不放,我真要刺你了。」崔采婷威胁道。
易寻烟笑笑望她,眼中满是浓浓苦涩,但袖子依旧牢牢地锁住小玄的脖子。
入神倏地芒彩大盛,显是崔采婷已注气入剑。
一旁的飞萝如梦初醒,颤声急唤道:「师姐,小心……小心小玄啊。」
崔采婷掠了小玄一眼,忽对易寻烟道:「他既为妖狐之后,我自然不会护短,但他眼下仍是我的徒儿,就决计不容有人伤他。」
「我不伤他,我只把他带回凤凰崖,交由教尊亲自发落。」易寻烟道。
崔采婷出人意料地垂下入梦,轻声道:「那你放手,待我将他逐出门墙,之后是捉是诛任你为之。」
逍遥峰众姝闻言,面上无不变色。
小玄更惊,急得差点就当场晕去。
「寻烟。」崔采婷轻唤。
易寻烟身子微微一震,声音暗哑道:「以为不会再听见你这么叫我了。」
崔采婷的声音柔软了许多:「如你连这个都不答应,采婷以后再不这般唤你。」
易寻烟凝视了她须臾,终于道了个「好」字,收袖放了小玄。
「你过来。」崔采婷朝小玄道。
小玄两腿如灌水银,白着脸过去,垂首木立在她跟前。
「小玄,下山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崔采婷轻轻道。
小玄浑身轻抖,哭丧着脸道:「徒儿糊涂,徒儿错了。」
崔采婷久久凝望着他,目中蕴着一丝复杂之色,似伤心,似痛惜,似无奈:「你不听我的话,说明你我缘分已尽,从这一刻起,你再不是我崔采婷的弟子。」
小玄如遭霹雳,双膝一软噗通跪地,惊惶万分道:「千万别啊!师父你别赶我!」
众姝皆尽花容失色。
崔采婷叹声道:「事已至此,如今由不得我,亦由不得你了。」
「师父您无论如何责罚都行,但千万别赶徒儿出门墙!千万别不要徒儿啊!」
小玄不住磕头痛哭流涕。
「你走吧。」崔采婷冷冷道:「此后一切,看你自个的造化了。」
小玄拚命摇头,泣不成声。
「师父……」李梦棠刚要说什么,却给崔采婷厉目一扫,顿时哑了下去。
众姝手足无措,水若、小婉与摘霞三个更是急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你心里若还有我这个师父,若还感念我对你的养育之情……」崔采婷的嘴并没有动,声音却在小玄心中突然响起,原来是用传音秘术所言:「那便快快逃走,逃得越远越好,此后安安分分地躲起来过日子,万莫回来。」
此言极重,小玄目瞪口呆。
「你再不走,那便永无做不回我徒儿了。」崔采婷的唇仍然闭着。
忽似有了一线转机,小玄心口悄震,抬头望向师父。
崔采婷正背着易寻烟瞧他,眼中隐露一丝罕有的焦急之色。
小玄失魂落魄地起身,朝崔采婷道:「师父,那我走了?」
崔采婷面无表情地应:「去吧。」
小玄倏又跪地,重重地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崔采婷目中悄已潮润,暗用传音秘术催促道:「你快走,记住,若无我允许,你千万莫来找我们,也绝不可以回逍遥峰。」
小玄恸泣点头,起身朝外走去,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几位师姐。
众姝心如刀割,脚步方挪,却听崔采婷轻喝:「都别动!谁若阻拦,此后便不再是我门下弟子。」
众姝哪敢再动,水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旁边李梦棠忙将她拥入怀里极力抚慰。
小婉忽然高唤道:「小玄,你带上几件衣服呀!」
小玄听见,遂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回到屋里草草收拾自己的衣服什物,然后统统塞入如意囊中,瞧见放在窗台上那插着独蕾桃枝的青瓷瓶儿,赶忙过去取下,小心翼翼地收入宝囊,临要出门,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奔去床前掀枕翻被,终于在床角找到给绮姬摘下的焰浣罗,不禁痛悔万分。
「都是因我贪图欢娱,忘了师父之言,方致今日之祸……」小玄泪流满面,解开外衣,将焰浣罗重新系回腰上,继又思道:「我肚脐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何六师伯一瞧见就认定我是妖魔遗孽?」
他越想越感迷惑,越想越觉冤枉,几要冲出去找易寻烟问个究竟,随即惊觉:「适才师父用传音秘术说的话,并不是没有回旋余地,我若胡乱生事,再惹师父生气可就坏了!」
思忖至此,小玄冷静了些许,环视屋内,再无自己之物,于是行出屋子,就要向山下走去。
「你要去哪!」易寻烟突然开口:「这就随我上凤凰崖吧。」
小玄一阵惊惶,转目望向崔采婷。
崔采婷道:「你走你的,既非玄教门下,谁的话你都无须理睬。」
小玄闻言,遂绕开易寻烟,迳朝翠华庐外走去。
易寻烟身子欲动,倏地面前一闪,旋见崔采婷持剑拦在跟前,不禁面色微变,道:「我已任你将其逐出门墙,为何还要阻拦?」
崔采婷道:「岂敢阻拦师兄,只是分别多年,采婷想向师兄您讨教几招,还望师兄不吝赐教。」
易寻烟哈哈一笑,笑中怒色隐现:「采婷啊采婷,你素来知情达理言而有信,如今却为这遗孽胡搅蛮缠,你心里……当真永远放不下他么?」
崔采婷只静静道:「师兄莫要想得太多。」
易寻烟目中精芒乍长,道:「你以为你拦得住我么?」
崔采婷神色凝重,如临大敌般横剑于胸,道:「师兄请。」
「等等!」飞萝忽叫,笑嘻嘻道:「我也要来,昨儿师兄说武技非我所长,今天人家就用御甲术来跟师兄您再讨教一次。」说罢瞑目默颂,身前忽然白气道道,旋转流聚成晕朦朦的一大团,几乎遮住了整个婀娜身影。
易寻烟面色铁青。
呼吸之间,飞萝的法术已经完成,只听她一声娇叱,一个魁梧的昆仑奴懒洋洋地从气团中站立起来,高逾一丈,通体湛蓝,仿如水晶雕琢。
这罕恶怪物一现,立惹得周围骚动起来,逍遥峰众姝及方少麟还好,余者无不骇然变色,有人甚至悄悄挪退了数步。
「你也要为那遗孽跟我动手?」易寻烟冷冷道。
「我这奴儿原乃西荒异神,铜皮铁骨力大无穷,好厉害的,上次居然把二师兄那只雷电狰狞打得鼻青脸肿哩……」飞萝自顾自道:「不过这奴儿恐怕连师兄的衣角都沾不着哩,师兄您千万手下留情,若是把他打坏了,我可要您赔哦。」
易寻烟盯注着她双眼,平静道:「飞萝,教中一直隐传你跟妖狐也有私情,因此教尊才罚你入真珍宫采尝百珍,难道此传非虚?」
飞萝玉容蓦晕,羞慌神色一闪即逝,大发娇嗔道:「师兄乱说什么啊,师尊是要我……要我……再乱说就不理睬你了!」
易寻烟微仰起首,轻叹道:「玄玄子,你真真了不起。」
崔采婷同飞萝皆是桃花上脸嗔色毕现。
「我不会跟你们动手的。」易寻烟道,竟然出人意料地盘膝坐下。
众人错愕,崔采婷同飞萝更是诧讶。
易寻烟不烟不火道:「你们不必守在这里,放心好了,今日我哪也不去。」
说着闭起两目,似乎就要在此打坐培元。
众人莫名其妙,崔采婷同飞萝心中疑惑,但知这师兄言出必行,心里均悄悄地松了口气。
「机缘自恒,因果早定,那遗孽……就随他去吧。」易寻烟继道。
崔采婷静立了好一会,终将入梦飞还入鞘,对门下道:「走。」黯然带领众姝离去。
方少麟朝易寻烟与飞萝各拜一揖,命众伏魔手扶起伤势极重的贺天鹏,率领部下匆匆下山。
一时只余飞萝呆立于旁,满面疑色。
「你怎不走?」易寻烟瞑目道。
「人家陪陪师兄嘛。」飞萝娇声道,悄颂真言,将昏昏欲睡的昆仑奴收了起来。
「你怕我会去追那小狐狸?」易寻烟淡淡道。
「才没呢,谁不知晓师兄你说一不二言出必行的。」飞萝随口应着,一双美目却是紧紧地盯注着他。
易寻烟不再言语,仿如入定一般。
飞萝疑色渐去,笑道:「嗳,还是不打扰师兄了。」转身就要离开,忽感哪里不对,回首望去,猛地发现易寻烟顶上有几根发丝在微微飘动,心中一跳,变色道:「师兄你!你!」
易寻烟不言不答,就在这时,顶上倏尔白光隐闪,无声无息地电掠远方。
飞萝大惊,人如飞仙纵起,疾追白光。
************
小玄失魂落魄地出了翠华庐,一时不知该往何去,在山头发呆了片刻,方浑浑噩噩地从如意囊中召出鹿蜀车,跃上提缰,照空狠甩了下炎龙鞭,四头鹿蜀即时惊乍展蹄,风驰电掣般飞奔前去,眨眼便出了泽阳城。
「怎会突然变成这样?」小玄心中又悲又愤:「六师伯好不糊涂,若责我与妖怪鬼混我就认了,却怎么硬说我是妖魔遗孽!那玄玄子又是何等玄异人物,岂会与我有关?」
但他旋即想起崔采婷与飞萝先前的反应,再想想自己脐眼内的不明异物,遂又心虚疑惧起来,思绪更是纷乱如麻无从整理。
忽闻潮声大作,小玄定睛瞧去,前边一片烟波浩荡,原来鹿蜀车速度惊人,这一阵盲目狂奔,便已到了大泽边上。
小玄勒缰住车,自崖望去,只见波涛荡荡潮水滚滚,目极之处天水不分,令人陡生渺小之感,这得景象素惹感慨,此刻他心事满怀,情感更是随潮起落无以抑制,真个念天地之忧忧,独苍然而涕下,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硬说我是妖魔遗孽,哪我娘又是何人?难道她也是……也是妖魔么?」小玄心中疑问丛生,渴极有人来解,但遥无边际的大泽此刻彷佛唯独剩他一个,谁人来答,谁人能答。
「我爹娘到底是谁?」小玄倏朝大泽放喉大喊,喊声止处失声痛哭。
突然之间,一道电芒自天际闪现,隔瞬方传来隐闷的霹雳之声。
小玄心中伤疼,初时还没有注意,直至闪电又连现数次,且一次比一次清晰粗巨,竟似冲这边奔来一般,这才觉得有些奇怪,瞧瞧天空,虽有云朵,却是晴好无风,纳闷思道:「不像要下雨啊,再说闪电哪有这样子的?」
怪电跨步闪掠飞速接近,倏一下就在跟前炸出,小玄登给亮至极点的电光刺得闭起双目,猛感肌肤刺痛,心中惊警,即时飞身跃退,乱中似有什么物事如影随形追来,急一个星火飞溅继续疾退,瞬间已退出十余丈远。
这时光芒弱下,小玄睁眼瞧去,只见距己数丈处缩着个物怪,高约三尺,光顶尖耳,绿目獠牙,身披金色战甲,露肤之处长毛稀疏,左手持一面方顶牙脚的竖盾,盾面镂刻着罕异雷纹,右手握一条亮芒缭绕的长长链子,盾面与链身俱流荡着莹莹的紫光,模样无比凶厉怪异。
怪电跨步闪掠飞速接近,倏一下就在跟前炸出,小玄登给亮至极点的电光刺得闭起双目,猛感肌肤刺痛,心中惊警,即时飞身跃退,乱中似有什么物事如影随形追来,急一个星火飞溅继续疾退,瞬间已退出十余丈远。
这时光芒弱下,小玄睁眼瞧去,只见距己数丈处缩着个物怪,高约三尺,光顶尖耳,绿目獠牙,身披金色战甲,露肤之处长毛稀疏,左手持一面方顶牙脚的竖盾,盾面镂刻着罕异雷纹,右手握一条亮芒缭绕的长长链子,盾面与链身俱流荡着莹莹的紫光,模样无比凶厉怪异。
「呔!哪里来的魔怪?竟敢偷袭小圣爷爷耶!」小玄怒喝,左瞧右瞧始终瞧不出前面的怪物是何类妖魔精怪。
那怪满脸煞气一言不发,神情似是有点浑浑噩噩,倏地飞链击向小玄。
小玄斜窜闪开,挥臂一抖,八爪炎龙鞭自袖中疾旋而出,反击敌人。
那怪扬盾一迎,格住炎龙鞭,两物撞着,顿闻一声霹雳,火光电芒齐爆。那怪退了两步,炎龙鞭亦反弹飞空。
小玄见状,心中暗凛,那怪右手扬处,紫链又发,闪电般飞击过来。
「难道这怪物也是骷髅老妖一夥的?不过看起来与骷髅魔窟里的其他魔将大不相同啊。」小玄纳闷,挥鞭迎击,见那怪的紫链与自己的炎龙鞭长度相仿,打法相类,但招法却是神出鬼没诡异非常,好胜之心忽起,当下抖擞精神,奋力拚杀。
旋见崖上火龙飞舞紫电贯掠,四下草掀木折沙飞石崩,不时还爆出巨响电火,声势惊人。
转眼已激斗了数十合,小玄见丝毫占不到便宜,心中焦灼,悄自思忖:「八爪炎龙鞭当中炼化了八爪炎龙的足髓,最擅擒缚,何不以此夺这怪物的兵器?」
主意一定,暗捏心诀,瞧准怪物飞链抽来,即甩火鞭一招龙卷风迎去。
就在鞭链交击刹那,八爪炎龙鞭倏地一旋一卷,有如恶龙擒蛇般牢牢地缠锁住了紫链,但那怪毫无怯色,身子一沉手腕绞拧,似要同小玄角力。
「你还不死!」小玄心头一喜,发力绞动炎龙鞭。
殊不知那怪并非寻常魔物,手中之链大有来历,小玄突感有什么从鞭柄上传来,指掌顿时一痹,尚未回神,竟连手腕都麻痹了,心中大惊,一时不知该否弃鞭,这一迟疑,麻痹已迅速窜延至胸口,真气骤减,整个人已给扯了过去。
那怪身子一扭,瞬已出现在小玄上方,右臂几下飞轮,手中紫链已一圈圈紧紧捆锁住小玄的身子。
小玄只觉有什么物事四下流入,通体寸寸麻痹,最后连心脏都似无力跳动了。
怪物落地,电纵掠出,右臂高挥,把已无丝毫反抗之力的小玄甩在半空,如放风筝般拖拽着疾奔,眨眼间脚皆离地,赫是飞行之术。
「放开他!」突地响起一声娇喝,霓裳晃处,有条翩跹身影拦住去路,正是飞萝。
怪物仍然不发一言,挺盾就撞,飞萝不闪不避,双手结印,瞬见一只淡紫光球飞出,正击盾上,登将那怪震得倒飞出去。
飞萝猱身飞起,探手直夺空中的小玄。
那怪反应极快,手腕一抖,立把小玄扯到身边,又再提盾撞击飞萝。
飞萝扑了个空,只好回身拒敌,不知是否因为心急,手中风雷火电四象法力暴风骤雨般接连击出,登见无数雷电流焰夹着风暴飞掠,威势极其骇人。
怪物左支右挡,虽给震得东倒西歪一路跌退,但他所持紫盾不知是何神物,竟然丝毫无损,防守得滴水不漏,倒是小玄给波及了丁点,周身气血翻腾。
飞萝攻势渐竭,娇喘吁吁地停止追击,忽从鬓上拨下一根莹光流荡的紫钗,煞容喝道:「再不放人,便叫你这毛神毁在此处!」
怪物只是凝神防备,依旧挟提着小玄,始终不言不语。
小玄头昏脑胀地望去,见飞萝在对面持钗伺立,心中顿喜:「飞萝师叔要用紫犀钗哩,这可恶怪物定然死翘翘啦!」
谁知等了片刻,却见飞萝并无进一步动作,不禁大急:「她在干嘛?怎么还不动手?」
怪物竟亦纹丝不动,只用眼睛紧紧地盯着飞萝持钗的手。
小玄身上越来越麻痹,手足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瞧见飞萝犹豫地掠了自己一眼,忽然明白:「定是害怕误伤着我哩。」张了张口,想叫飞萝不要顾虑自己,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飞萝见小玄面色越来越难看,自己的脸亦越来越白,倏地腾空纵起,从上方掠向怪物,这次出人意料的没有使出任何功法。
怪物一直处于防守,毫无压力下忍不住挥盾出击。
飞萝直扑下来,竟似要以血肉之躯撞击敌人宝盾。
怪物蓄劲轰出,一直天衣无缝的防守终于现出了一丝空档。
飞萝腰肢忽折,天仙般不可思议地凌空横飘,罗袖舞处,一股柔风似的暗力从稍闪即逝的空隙穿透而入,正是小四象功里最巧妙的一招——潜风入梦。
怪物猛感右手一紧,用链锁住的小玄已给卷离身边,错愕之下,左臂盾牌也击了个空。
飞萝在空中捉住小玄,心中正喜,猛感有股什么从捆在小玄身上的紫链传来,手掌至臂陡然麻痹,不禁一惊。
「快……放手!」小玄闷哼。
飞萝怎肯放手,急忙运功相抗,但那麻痹无可阻滞地飞速上延,倏地心口一木,真气不继,两人齐给紫链扯拽下去。
「放开我!」小玄拚尽全力喊道,岂料飞萝反而一臂紧紧地环抱住了他,没有丝毫犹豫。
怪物挺盾纵起,势如奔雷地撞向两人。
飞萝掠见,急忙一拧,硬生生地移开了小玄。
但听一声可怖闷响,紫盾雷霆万钧地轰击在飞萝背后。
两人登如飘絮般飞坠远处,在空中溅洒出一抹触目惊心的鲜艳血花。
第十回美人恩
两人重重地摔跌落地,飞萝手臂犹抱着小玄不放,口中鲜血连呕,滑滑暖暖地淋洒在男儿胸口上。
「师叔!」小玄惊疼交集地闷哼。
怪物疾掠追至,高高扬起紫盾,泰山贯顶般砸落。
就这一瞬,飞萝倏地反手扬起,骤见一道闪灼紫光电射而出,正中怪物胸口,把镶嵌金甲之上的护心镜打得片片炸碎,透体而过。
怪物通体一震,凝在空中摇摇欲坠。
「去死吧!」飞萝咬牙道,右手五指兰花捏拿变换,直射天际的紫电突然飞折掠回,斜斜贯入怪物头顶。
「呜……」怪物发出一声低哑的哀鸣,躯体轰然砸地,竟摔得四分五裂,浓绿的血液迸溅老远。
小玄大喜,想要叫好,却连声音都难以发出。
飞萝勉力支起,一圈一匝地松解开紧捆小玄的紫链,娇喘吁吁地抛到旁边,这时心力皆竭,突地又呕出一小口血来,复跌小玄身上。
「师叔,你伤得怎样?」古怪紫链一去,小玄立感麻痹大减,终能开口。
「别说话,快快调……调息真气,说不定还……还会有敌人。」飞萝艰难道。
小玄心头一凛,赶忙依言调息。
飞萝伏他胸口,亦开始默默调息自疗。
小玄虽给怪链麻痹较久,但好在身上无伤,过不一会,真气已复,见飞萝尚在闭目调息,生怕惊扰着她,于是仍旧静躺不敢动弹。
此时天高云淡风轻气爽,飞萝鬓侧的青丝柔柔飘动,拂搔得小玄面上生痒,他怔怔地望着嘴角残血的美人,心中激荡:「她为了救我,竟然这等拚命!」
忽尔间,小玄忆起了与她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当日亦似这般贴拥于地,虽然上下颠倒,但却是一样的花颜咫尺,一样的酥胸如棉,一样都是这个女人在最危急的关头救下了自己。
而鼻间,盈荡的依旧是这甜腻馥郁的醉人芬芳。
小玄悄悄地贪婪地呼吸着,记忆突然回到了某个凉风轻拂的夜晚,某座芭蕉簇拥的亭子,某条狭窄混乱的石椅,不觉一阵心猿意马。
这时,飞萝呼吸渐渐均匀,白如冰雪的脸上开始有了丝许血色。
小玄恍惚着,耳中涛声阵阵,肤上柔风徐徐,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绝丽美人,似乎有股什么东西在心中悄悄地孕育着发酵着,令他越发迷醉,越发销魂,身上的某个地方竟然无知无觉地发生了变化。
「唔?」飞萝忽然睁开美目,讶异地瞧着他道:「你……」
小玄这才惊觉自己的不堪,顿连耳根都赤了,慌张道:「我……我没有……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有点……有点热。」
飞萝玉容轻晕,咬唇道:「你能动了?」
小玄点头。
「那扶我起来。」飞萝道。
小玄赶忙半支起身,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
飞萝盘膝打坐,道:「你替我护法,再调息一会,我就好了。」
「是。」小玄应,即时立起守在一旁。
飞萝重新闭眼,继续调息自疗。
「该死该死!师叔为了救我伤成这样,我却想入非非!这丑可丢得真够大的……」小玄满面发烧,硬生生把目光从飞萝身上拉开,瞧见怪物尸体,遂走近去细看。
「不知这家伙到底是啥东西?血竟是绿的,所使兵器更是古怪厉害……」小玄琢磨到这,忽然想起那条紫链来,当即游目四顾,很快就望见了掉在不远处的紫链和紫盾,俱仍流荡着莹莹紫光。
他快步行去,俯身去捡,指尖方才触着链身,登感一下麻痹,唬得急忙收手,仔细再瞧,发现紫链一头似有把柄,用指试探,果然没有不适,这才放心捡起。
小玄观察紫链片刻,随手挥甩,只觉轻重颇适,倒亦顺手,不禁欢喜:「这宝贝如此奇妙厉害,不知是何来历?有没有名字?」
他又去捡起紫盾观看,心忖道:「颜色纹饰都极其相似,看来这盾牌跟链子是一对的……嗯,反正都是稀罕之物,既然有人自个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思忖及此,便把两样奇兵收入如意囊内。
小玄走回飞萝身边,又守了一会,终见她缓缓收起功法,再次张开眼睛,喜叫道:「师叔,你好了?」
飞萝点点头,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了,那毛神的法力及武技似皆平常,兵器却是十分古怪厉害,那盾一撞,便把我的护体真气破去大半。」
「还没全好?」小玄心头一紧。
「无甚大碍的,两三日内便可完全复元。」飞萝道。
「这妖怪好生可恶,一上来就不由分说动手,真是莫名其妙!」小玄纳闷道:「难不成它也是骷髅老妖一夥的?」
飞萝摇头道:「不是,他不是骷髅老妖的人,也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小玄奇道:「长这副怪模怪样不是妖怪?」
「他是你六师伯弄来的,是神。」飞萝淡淡道。
「神?」小玄愣住。
「嗯,他乃上界雷将,给你六师伯拘来捉拿你的。」飞萝继道。
「上界雷将?六师伯能……能拘役上界神将?」小玄张大了嘴巴,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并不稀奇,教中有许多人都能拘役鬼神,你六师伯不过是当中的一个。」
「役鬼不稀奇,役神可就……」
「御甲术中有一类就是专门役使上界雷将的,说出来你定不陌生,道家唤作五雷正法、雷府真言、雷部真经等等,而于我教,则名为雷霆秘典,共计一百九十部雷法,每部雷法对应一员雷府神将,你六师伯大概识得其中几部。」飞萝娓娓道。
「我的天!这便是说,只要识得一部雷法就能役使一员上界雷将?」小玄只觉难以置信。
飞萝道:「正是如此,上界雷府有天、神、龙、水、社令五院,统共一百九十员雷将,其中社令又名妖雷,最是殊异,其部多为顽昧神灵,不为天庭差遣,只受诸般雷法役使,据闻你六师伯最擅拘役此院雷将,适才那毛神多半就是社令院中的一个。」
小玄桥舌道:「无怪六师伯能诛伏四十九洞妖王,名震大荒,原来他通晓这等神异法门。」
「不是。」飞萝摇头道:「你六师伯乃炼气大家,最历害的功法是我教专辟邪魔的正元真气,那些妖首魔头,十之八九是被其法所诛。」
「六师伯识得这么多厉害法门!」小玄赞叹道。
「其实,真正修为高深之士皆忌动辄使用雷法,因为雷霆乃是天地枢机,雷法乃是天之号令,其法异常繁奥,施启过程冗长迟缓,更且若有丝毫差池,便会惹致雷将反噬,实为御甲诸术当中最为凶险的一类,地界常有妄昧之徒因之丧命。」
飞萝顿了下,接道:「正因如此,我教素来不提倡修习此类法门,你六师伯是因为适才给我们拦住,才迫不得以动用了这凶险法门。」
小玄突然难过起来:「师叔,六师伯说的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萝凝眸望他,半晌不语。
「六师伯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小玄面色发白。
飞萝轻叹一声,目光里似怜惜、似担忧、似无奈。
「我真的……真的是妖魔遗孽?」小玄颤声道。
飞萝伸出手,轻轻抚摸他脸侧,柔声道:「无论你爹娘是谁,你都是无辜的。」
这回答等于是间接的肯定,小玄一阵乏力,浑身轻抖,模样可怜无比。
「别害怕……」飞萝瞧得芳心生疼,忽一把将他拥入怀抱,声音变得更加温柔:「我不会让谁伤害你的。」
小玄胸口一暖,倏地放声恸泣:「师父……不要我了!」
飞萝轻抚着的他头发道:「傻瓜,你师父才不是不要你,而是情非得以。」
小玄哽声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飞萝一时无语。
「到底怎么回事?」小玄噙泪道:「师叔,你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
「我亦不大清楚,当中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待日后再仔细说与你听。」飞萝言语含糊,顿了下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得赶快离开这里,寻个隐秘之处躲起来。」
「我不躲!我为什么要躲?」小玄激动道:「虽然我是妖魔遗孽,可我没做过什么恶事!」
飞萝叹道:「你是没做什么恶事,但你既为玄狐之后,且身怀无数神魔垂涎的先天太玄,你六师伯一旦回凤凰崖将此事禀报教尊,消息传开,此后必定凶险不断,到时只怕谁都保不住你。」
小玄目瞪口呆,摸着自己腹部道:「我肚子里的东西就是先天太玄么?它到底是啥东西?」
飞萝道:「这个也待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较为隐秘安全,先躲上些日子再说。」
「什么地方?」小玄问。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一暗,两人转头望去,竟见不远处有数道巨大的赤气冲霄而起,染得天空血红一片,壮观而诡怖。
「这……这是什么?」小玄讶道。
飞萝凝目静望,并没答话。
「啊,那边……那边好像是骷髅老妖的巢穴啊!」小玄叫道:「这些赤气难道是从骷髅老妖的巢穴里冒出来的?」
飞萝仍然不语,神色愈来愈凝重。
就这片刻间,那数道赤气便在空中形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血幕,小玄不觉一阵心惊脉跳,:「莫非是什么邪法?」
「嗯,是邪法,一个超大型的邪法!」飞萝终于开口:「骷髅邪秽要大举进攻了。」
「它们要进攻了?」小玄惊道。
「你仔细瞧,这血云在往哪个方向移动?」飞萝问。
小玄凝目眺望,只见巨大血幕在空中如浪滚涌缓缓移动,道:「好像是朝北面去哩……」话方出口,猛然惊觉,那边正是泽阳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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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个难得的晴好日子,阳光明媚微风徐徐,泽阳城城头上一片繁忙,到处是成堆的兵器盔甲箭矢炮石,无数将士与民夫正在紧张而有序地加紧备战加固城防。
城墙上每隔二、三十丈,便可看见一个有棱有角的神秘庞然大物,周围守卫四布,其上严严实实地覆盖着油布,叫人瞧不出是何物事。
突然间,天地毫无征兆地迅速闇弱,一切景物蓦给染上了层诡怖的血红,这异象使得所有守军与民夫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眺望,赫见大片赤云从南边的天际无声无息地涌来,如潮似浪翻滚不住。
这里虽属内陆,但地处浩瀚若海的大泽边上,泽阳人早已司空见惯类似海滨那种阴晴瞬改的多变气候。
然而,今次显然与往大不相同,不知为何,每个人的心脏都莫名其妙地悸跳起来。
「那……那云怎么是红色的?」有人讶道。
赤云愈涌愈近,看似缓慢,却于片刻间遮去了原来的晴空,四下变得越发昏暗迷濛,这时,地平线上忽又涌起了大片令人不安的暗红尘雾。
「到底怎么回事?」有人颤声道。
可是无谁回答。
「呜嗡!」骤有一声浩长的怪音荡空传来,在不住翻腾滚涌的暗红尘雾中,忽然隐现出几个巨大影子,并排着朝这边齐肩逼近。
「那是什么?」
「啥玩意?」
「什么鬼东西?」
城头上骚动起来,所有守军与民夫全都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愈来愈近的巨影。
终于,几个巨影完全脱出了尘雾,城墙上的守军与民夫赫然发现,那竟是几只高巨如塔的骷髅魔怪,每只魔怪周身皆攀附着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的骷髅战士,各持令人心寒的奇兵异器,个个狰狞欲噬蓄势待扑。
紧接着,城墙上的守军与民夫又发现,在每个骷髅巨怪的后面还涌现出一队队骷髅士兵,盔甲整齐,队列井然,无比森严肃杀。
眼前情景委实震撼可怖,城墙上的守军民夫无不目瞪口呆骇然变色。
几只骷髅巨怪大踏流星地继续逼近,每跨一步,俱震得整座城池微微发颤。
「我的天!是骷髅!」终于有人如梦初醒,声音里满是惊惶。
城头上登似炸了锅一般。
「不好啦!邪秽大军进攻了!」
「天呐,怎会有这么多!」
「怎会有这样大的怪物!」
「快去禀报大人!」
在如沸的慌乱中,终闻一个军官嘶声厉吼:「全部归位!全都拿起武器!」
第六卷威震大泽
第一回魔势滔天
仿佛未世来临,原本湛蓝的天空转眼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浪滚涌的堆堆赤云,浓稠似血如山压顶。
血云堆下,在一群全副武装的将士簇拥中,身披千鹤战袍的方少麟伫立城头。他的袍角偶给迎面刮来的劲风吹起,露出里边的灿银鳞甲,他的神情却如有凝固,于风中不见纹丝波动。
在他侧后两旁,是从各处赶来援手的能人异士,个个面色凝重屏息静气,极力掩饰不时从目中流露的恐惧。
逍遥峰众姝则在崔采婷的率领下静立在稍远处,她们躯娇腰细裳飘带舞,在寒气扑人的盔甲与兵刃林间显得委实娇嫩柔弱,如同荆棘丛中的花朵分外惹目。
泽阳城前,骷髅大军潮水般漫至,赤流若川,杀气冲霄。
李梦棠吸了口凉气,望着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的骷髅道:「全都是魔化过的血骷髅哩!」
崔采婷却在凝望空中的如血云堆,缓缓道:「而且还有提升它们战力的大型邪法辅助,泽阳城怕是凶多吉少了。」
雪涵掠了那帮赶来援手的所谓能人异士一眼,小声道:「那些人帮不上忙么?」
崔采婷未语,李梦棠已先摇头回答:「适才我瞧了,没看见什么真正的高人,最强的不过是几位紫霄宗的道长。唉,在这等大型的战斗中,他们的作用甚至比不上荡魔堡的那三百名伏魔手。」
夏小婉道:「六师伯不是也在这里吗?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法力高绝,难道还会对付不了这些邪秽?」
「这些年,他已不理会尘世琐事了。」崔采婷似乎轻轻地叹息了一下。
「难道他会忍心坐视泽阳失陷生灵涂炭?」小婉困惑道。
崔采婷默然,目光从空中收回,沉着淡定地注视着城池前方。
骷髅大军越逼越近,在最前边是几个高巨若塔的可怖骷髅,每跨一步,便达数丈之远,在它们眼眶内的骷髅术士们开始抡舞法器,如有实质的强大威煞无声无息地爆发出来,铺天盖地袭向泽阳城上的守军。
城上守军大部是皇朝虎头军,饶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且早已贴上了抵御威煞的守神符,但此际仍给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望着噩梦般逼近的地狱魔塔与骷髅魔军,个个心中生出一种无力且绝望之感。
「一、二、三……」小婉点指数去,雪白着脸道:「共有八个大骷髅哩!无怪发出的威煞如此强劲,如非我们事先准备了守神符,此仗未打就输了。」
「怕是不止哩,那次在望泽上空,就已瞧见了七、八个,此次来攻打驻有重兵的泽阳,只怕它们会倾巢而出。」李梦棠道。
雪涵沉声道:「今日恶战难免,大家小心,特别要提防那个骷髅老妖。」
一旁的摘霞打了寒战道:「那些血蜘蛛也很可怕哩……」
崔采婷瞧瞧水若,见她神情恍惚不定,蹙眉唤道:「水若!」
「啊?」水若如梦初醒。
「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什么事情都等这一仗过去再说。」崔采婷道。
「是。」水若垂头低应了一声,犹自心神不宁。
「看着她点。」崔采婷悄悄吩咐李梦棠。
「嗯。」李梦棠应。
又是一声浩长的怪音荡空响起,骷髅大军突然沸腾起来,如怒海巨涛般朝前涌进,声势无比骇人。
攀附在八座地狱魔塔上的骷髅射手纷纷开弓,顿见道道诡异的碧芒朝空掠起,拖拽着长长的尾焰弧坠城头。
城上的虎头军急举厚盾,瞬间结成无数面铜墙铁壁,几乎格挡住了所有地狱之焰,但地狱之焰坠地不熄,有数十名将士给阴火弹溅到身上,立时滚地呼号,状若疯狂,惊得观者胆战心寒四下散开,阵式愈见凌乱。
至于那些赶来援手的所谓能人异士更是惊慌,许多人张皇闪避,乱做一团,某些人甚至心中暗悔,痛骂自己怎么跑来送死。
方少麟面色铁青,蓦地喝令:「开启神兵!准备射击!」
命令传开,城上那些每隔二、三十丈放置一只的神秘庞然大物纷纷给扯下油布,只见形如卧柜,长逾两丈,宽近八尺,有臂、弦、槽等构造,两侧则有箱、轮等物,许多地方镂刻着大小不一的各类符印,正是飞萝这些日来监制的开山神弩。
此刻,八座地狱魔塔已逼近至距城约五、六十丈的地方,攀付其上的各色骷髅清晰可见,每座上边除了二十余个骷髅射手,还有二十余个骷髅挠钩手与近百个骷髅刀斧手,个个张牙舞爪蓄势欲噬。
扎扎声中,操弩手们飞速地手摇脚踏,操控机括拉开了每一辆开山神弩的长弦,蓄势待发的巨矢开始缓缓调整方向及角度,在将官的指挥下,分别瞄准了各自的目标。
方少麟挥了下手,旁边的军官立时厉声高喝:「射击!」
旋听数声震人心魄的闷响,十余辆开山神弩一齐放弦,身粗如柱的巨矢厉啸掠出,闪电般分射八座地狱魔塔。
一声霹雳怖响,一支巨矢射中了一座地狱魔塔的肩膀,登时炸得碎骨纷飞,攀附周围的十余个骷髅士兵即给震脱,自空坠地摔个粉碎。
小婉拍手欢呼,却见旁边众人仍皆神情凝重,环望过去,原来第一轮的射击,只有这座地狱魔塔给命中,余者全部落空。
而这唯一给命中地狱魔塔并未就此毁掉,它摇晃片刻,很快就在它眼眶内的六名骷髅术士的操控下重新平衡了身子,继又蹒跚前进。
城上守军皆尽变色。
「这些魔物真是攻城的极品利器,看来除了开山神弩,寻常的守城器械根本拿它没有办法。」雪涵吸了口凉气。
「简直就是一座座乘载量与防御力无比惊人的高速云梯!」李梦棠接道。
「可是神弩的准头怎么这样差?」雪涵蹙眉。
「不好瞄准的,这些巨骷髅来得好快。」李梦棠道:「况且,开山神弩只造好了几日,操弩手们的训练时间根本不足。」
「这就麻烦了,用宝瓶竹制成的弩矢不到三百支成品,浪费一支就少一支啊!」小婉紧张道。
说话间第二轮射击霹雳发出,这次情况稍好些许,有三支巨矢命中地狱魔塔,可惜全都没击中要害,八座地狱魔塔无一倒下或止步,给击中者只是速度略微减缓,余者依旧大步跨进,最前面的一座已踏烂鹿角,毫不费力地跨过了不算浅窄的护城河,长巨的骨臂似乎一伸就能触到城墙。
这样的距离,城上守军更是倍加感受到面前魔物的可怖,虽然守神符抵御掉了大部份威煞,可是视觉上与心理上的恐惧仍如瘟疫般蔓延开来,毕竟,他们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敌人。
泽阳城乃大泽平原最大的城镇,素为兵家要塞,城墙高达六至八丈,在皇朝疆域内已算稀罕,然而这样的高度亦仅只够及地狱魔塔的胸腹。
当噩梦般的巨影笼罩到顶上时,军纪如铁的虎头军亦开始动摇散避,更有甚者瘫痪于地,就连军官们挥剑威吓亦无济于事。
面对如此恐怖的庞然大物,檑木炮石、弓弩叉竿这些传统的守城武器与器械,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弱小无用。
方少麟箭步跨到最近的一辆开山神弩旁,朝惊恐万状的操弩手厉声喝道:「给我再射!打它脑袋!」
几名操弩手如梦初醒,急忙摇踏机括,调校弩矢瞄准已至城前的那座地狱魔塔的巨大头颅。
猛然间,冲到城畔的地狱魔塔高高举起了一臂,雷霆万钧地从空中砸向城头,即闻震耳轰鸣,城墙纸糊泥捏般坍塌了数丈,数十来不及逃离将士瞬成齑粉。
几于同时,一支巨矢厉啸射至,登将地狱魔塔当胸洞穿,炸出满天飞骨,无数夹藏其内的污血脏器四下泼溅,但那地狱魔塔强悍异常,在眼眶内那六名骷髅术士的操控下疯狂地撞向已损的城墙,将坍塌处扩大了近倍,攀附满身的骷髅战士蜂拥跃下,厉嘶怪吼着扑向城垛后的守军。
「可惜!」方少麟心中暗叫,朝手忙脚乱的操弩手厉喝:「慌个鸟!再来!
给我打它脑袋!再不中就砍了你脑袋!」
平日的雍容尔雅这一刻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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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要攻泽阳了!」小玄失声大叫,满面惶急。
「你先寻个隐秘的地方暂时躲起来,我回泽阳城看看,事情一缓就送你走。」飞萝道。
「不!我不走!」小玄道。
「不走?你想给人捉去么!」飞萝道。
「眼下泽阳城危在旦夕,你们又都在那里浴血奋战,叫我怎能袖手旁观?」
小玄坚决道:「我要回泽阳帮忙。」
「回泽阳帮忙?你这是帮倒忙!」飞萝瞪着他道:「你这一回去,别个不知,你六师伯头一个就要捉你,那时不是害你师父跟他翻脸?」
小玄哑口无言,好一会才道:「那……我就偷偷地回去,小心别给六师伯撞见就是。」
「你六师伯极擅追踪之术,想想吧,你逃到这里他都能拘雷将来拿你,回泽阳又岂能瞒得了他?」飞萝没好气道。
「师叔,你告诉我,若我给他捉去凤凰崖见教尊会怎样?」小玄忽问。
飞萝望着他不语。
「就算我是妖魔遗孽,可我毕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难道教尊他老人家真的会……会杀我么?」小玄继问。
「教尊德高仁厚,杀是不会杀你的……」飞萝轻轻叹道:「但我料想,他老人家多半会将你……永世囚禁起来。」
小玄打了寒战,对他而言,失去自由绝对是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小玄满怀皆苦地问:「既然我没干坏事,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因为上界曾传奇言,曰「玄狐一现,天地必乱。」而事实证明,此言并非无稽之谈,前两代玄狐都曾闹得运数生变三界大乱。」飞萝道。
小玄目瞪口呆。
「因此,你一定不可回泽阳。」飞萝下了结论。
「可是你们都在……」小玄急道。
飞萝苦口婆心道:「我们已经够忙的了,泽阳城亦未必守得住,你就不要再添乱子了!反正泽阳城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小玄犹不死心,眼珠子一转,又道:「这样好了,我只摸到泽阳城附近,专寻小股妖秽下手,总之能打多少算多少,就是帮上一点点忙也好。」
「不行,眼下泽阳周围必定妖势滔天,一个不好,便会陷入重围。」飞萝否决。
「师叔……」小玄大急,捉住美人袖子央求:「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才是!」
「你不听我的话是不是?」飞萝绷起脸道:「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是么?」
「没忘啊!」小玄赶忙道:「时时刻刻都记心里呢,只是……只是叫我这么眼睁睁地看你们冒险实在难受。」
飞萝见他始终听不进自己劝告,心中亦暗自着急,凝神思索了须臾,美眸忽然一亮,道:「有了。」
「什么?」小玄问。
「泽阳城乃大泽平原最大的城镇,素为兵家要塞,不单城坚粮足,更驻有重兵把守。」飞萝边思边道。
小玄认真听着。
飞萝接道:「骷髅妖秽想要拿下泽阳,这时八九会倾巢而出,眼下巢中必然较为空虚薄弱……」
「啊!」小玄叫了起来:「敢情师叔想要偷袭它们的老巢?」
飞萝微笑道:「眼下我们就在它们的巢穴附近,何不过去瞧瞧?」
「我们一块去?」小玄满脸兴奋。
「嗯。」飞萝点头:「这窝妖秽的邪力很大一部分来自聚怨拘灵阵,源魔力池是个关键,看看我们的运气如何,能不能在它们的巢穴内找到并毁掉。」
「妙极!妙极!师叔真真足智多谋智勇双全矣!」小玄心中高兴,不住猛赞。
「这样,你无需回泽阳便算帮上忙了。」飞萝道。
「我晓得从哪下去,也知道那些血池的大概位置!」小玄道。
「你带路。」飞萝道。
「啊!」小玄叫了起来:「敢情师叔想要偷袭它们的老巢?」
飞萝微笑道:「眼下我们就在它们的巢穴附近,何不过去瞧瞧?」
「我们一块去?」小玄满脸兴奋。
「嗯。」飞萝点头:「这窝妖秽的邪力很大一部分来自聚怨拘灵阵,源魔力池是个关键,看看我们的运气如何,能不能在它们的巢穴内找到并毁掉。」
「妙极!妙极!师叔真真足智多谋智勇双全矣!」小玄心中高兴,不住猛赞。
「这样,你无需回泽阳便算帮上忙了。」飞萝道。
「我晓得从哪下去,也知道那些血池的大概位置!」小玄道。
「你带路。」飞萝道。
过没多久,两人已经寻到那道给林木灌丛完全遮盖住的深崖旁。
「骷髅老巢就在底下!」小玄指着前面道:「上次我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深得很。两面崖壁都铺了平整砖墙,没有什么可攀之处,我们得想个法子……」
飞萝细观片刻,忽然探手拎住他腰带,冷不防就朝前边跃出,却是仗着仙家的飞纵妙术直接跳落。
小玄趁机张臂抱住美人蜂腰,紧偎娇躯猛吸幽香,心里既销魂又佩服:「不知何时,我才能修炼到这种境界……」
隔了数息,两人方才着地,小玄正要说话,黑暗中突闻飞萝轻呃一声,似是呕了口血,大惊道:「怎么了?」赶忙摸过去扶住。
「好……好古怪的雷力……」飞萝喘息道,只觉体内有股厉害怪力四下侵袭骚扰,真气与灵力一阵紊乱,身子阵阵发软。
小玄闻言,不觉慌了手脚,道:「怎么办?我过些真气与你吧?」
「不用,我再调息一下看看,你护法。」飞萝道,勉力盘膝坐下。
小玄应了,立旁守护,凝神聆听四周动静。
骷髅果似倾巢出动,许久不闻什么杂声异响。
半柱香后,终听飞萝道:「好象好了。」
「好象?」小玄问。
飞萝道:「嗯,那毛神的盾牌好生厉害,所蕴雷力极其罕见诡异,早先明明感觉驱除干净了,谁知适才提运真气,竟然又有一丝不知从哪偷蹿出来,那会正在半空,无法运功相抗,好危险。」
小玄诧道:「师叔,你的小四象诀中不就有雷系之法吗?怎会给那雷力漏网逃掉?」
飞萝道:「雷法有千万种,其力各异,天地间谁能穷尽?那只盾牌所蕴的雷力便是我从未遇见过的。」
小玄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如意囊,骇然道:「那盾看起来漂亮,想不到却是如此险恶之物。」
飞萝道:「难怪师尊告诫说,雷府诸将虽然强弱悬殊,但是能耐各异,不是有着过人本领,便是持有凶异宝器,哪个都不可轻忽小觑。」
果不其然,袭击小玄的怪物大有来历,原是欲界四大阿修罗王之一罗睺的守库妖奴,名唤青耳灰,因某日闯了祸事,逃走时索性盗走库中一对威力罕异的神兵,正是阿修罗族炼器大师阿摩那的得意之作,盾名曰:殛魂。内蕴奇雷,能侵袭脉髓;链名曰:缚魄。内蓄异电,能麻痹筋骨。俱为极其罕恶之宝。
青耳灰出逃后,一直被阿修罗王罗睺遣部追杀,走投无路之际,幸遇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出游,见他所持兵器蕴蓄奇雷异电,正合本部神威,遂称有缘,将之提回雷府,编入妖雷院替补一员叛逃雷将,岂料劫数难逃,到头来却丧在飞萝的上古法宝紫犀钗下。
小玄突然想起了什么,心惊脉跳道:「师叔,那……那怪物既为天庭雷将,你杀死了他,只怕天庭要……要……」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没杀过天神。」飞萝竟似不屑道。
「可是雷霆乃天地枢机,雷府为天庭要部,天庭若是因此追究起来……」小玄越想越惊。
「雷将常为下界仙真驱策役使,损殁并非罕事,天庭如何一一追究得过来?
况且我教屡助天庭行道,谅亦不会对我怎样。」飞萝道。
小玄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道:「你伤得怎样?要不我们先出去吧。」
飞萝微感体内哪里不适,心中并无把握,却道:「没事,那些源魔力池在何处?」
「跟我来。」小玄道,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寻觅。
转过几条甬道,这才碰见一队骷髅巡逻队,此段无处躲藏,两人避无可避,于是大打出手,片刻之间,便将敌人轻松解决。
小玄目睹飞萝捏诀爆出大圈火浪,一下子将十几个骷髅戟兵同时击燃击倒,惊叹道:「这招叫什么?这等厉害!」
飞萝却道:「看来还有一些骷髅留守,我们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有够打的。」
「哪怎么办?」小玄搓搓手,忽然叫道:「有了!上回我剥了个骷髅的盔甲穿上,扮做骷髅蒙混过不少地方哩,这回不如依样画葫芦,再来一次?」
「嗯。」飞萝点头。
小玄飞快地剥下一套骷髅盔甲穿戴上,见美人立旁不动,便再剥了一套,恭敬奉上,道:「师叔请。」
孰知飞萝却道:「我才不要这些秽物的东西。」
小玄怔住:「那你怎么扮骷髅?」
飞萝不答,兰指捏诀念念默颂,突然间身影模糊了起来,轮廓亦随之扭曲起来。
小玄瞪大了眼睛,忽感一阵头晕,眼皮不由自主地合闭了一下,急再睁时,面前的美人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另一个活生生的骷髅士兵,盔甲之内眶深如洞骨赤若血,不禁唬得疾退两步。
「是我。」骷髅士兵开口,赫是飞萝的声音。
「你……你变的?」小玄张大了嘴巴。
「我幻的。」对面的骷髅士兵惟妙惟肖,毫无破绽。
「你幻……幻的?」听见「幻」字,小玄心头倏地一动。
「嗯,这就是我上次教过你的借形术,只要学会了,你便能幻化成任何见过的物事。」幻成骷髅士兵的飞萝道。
小玄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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